练

作者/烨舟

经历了人世间的风风雨雨，我的心好烦乱，好似没入了深深地水中，四面八方，都是水，紧紧地包裹，用力地挤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全都被水填满了。

从小区大门口，到楼门口，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小路，道路两边，低矮的灌木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一排树，静默在道路两边，它们排列得很整齐，却总是耷拉着枝条，风不吹，枝条就不动，风一吹，就动一下，风停了，枝条又恢复了静止。

我背着手，悠闲地踱着步子，沿着小路，缓缓地向前走，前几天，那根枝条还垂下，直直的，枝条的末梢还略过我的头顶，摩挲着我的头发或者面颊，还会纠缠一下我的耳朵。

我感觉痒痒，就抬起手，抓几下耳朵，搓几下面颊，再抬高手，将枝条的末梢坐在掌心，它不动了，就好像……就好像死人的尸体一样。

小路转了一个弯，小区里的一个书法培训班映入眼帘，我缓缓地走到书法班的大门口，伸出手，小心地挑起门帘，生怕弄皱了门帘上的那幅毛笔字画。

“来了？”书法老师微笑地对我说，他正在书案前写字，看我进来，他又拿了一块麝香，放入桌案上的香炉里，青烟袅袅，香气扑鼻。

“来了。”我微笑地回答，坐在了书案的另一端，笔墨纸砚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我只需要坐稳，提笔练字便可。

这个书法老师的培训生意并不好，自从三个月之前，他开业大吉之后，我天天经过这个大门口，却没见书法老师招到书法学员。

开始的时候，我很为书法老师着急，还为没人来学习书法而感到遗憾，但是，在铁的事实面前，我一般会选择行注目礼。

然而，当我无意间走入这个书法教室，好似步入一个室外小桃园一样，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水墨字画，都是出自书法老师的手笔。

古香古色的实木桌椅，墨汁的气味，还有那香炉散发出来的袅袅青烟，我烦乱的心，立刻平静下来了，好像尘埃落定。

到现在为止，我是这里的第一个学员，已经在这里练字七天了，每天晚饭之后，我都会在这里练字到午夜时分。

我不是为了练习毛笔字，我只想在这里安息一下我这颗烦乱的心，涤荡一下我这缕好似乌烟，又好似瘴气的灵魂。

普啦，门帘被人挑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到屋内，我和书法老师同时抬头，凝神注视着面前的美丽女子。

第二天晚饭后，美丽女子便成为了这里的第二个学员，她坐在我的旁边，和我一起练字毛笔字。

“你的字写得真好看！”美丽女子经常会扭过头，看着我写字，偶尔说出这句话。

“呵呵，还行吧，你的字写得才漂亮呢！就像……就像你漂亮的脸蛋儿一样，呵呵。”我停下手中的毛笔，微笑地说。

“是吗？那你喜欢我写的字吗？”美丽女子将她的脸凑近我，微笑地问。

“喜欢！”我脱口而出。

“那……那你喜欢我的脸蛋儿吗？”美丽女子已经将她的身体靠近了我。她身上的香水味让我再也嗅不到墨汁味和香炉中麝香味。

“这……呵呵。”我有些羞涩，或者说，我有点不情愿这样的情景发生，于是，便呵呵一笑，继续练字。

美丽女子也没急，会意地微笑一下，继续伏案练字，她已经默默地将身体向我这边移动了一些，一笔一划，写得好似很享受。

我眉头紧锁，面色阴沉，好似我刚刚好不容易展平的手帕，又被人故意弄得皱巴巴。

不要这样，我不是来这里练毛笔字的，我是来这里追求超然物外的，来这里净化灵魂的，平复心性。

“老师，我未来一些天请假，暂时在家练字。另外，如果有人从您那里索要我的任何联系方式，您都要为我保密。”我放下手机，独自一人，坐在家中的书房里，拿起毛笔，默默地写起字来，一笔一划，心平气静。

从此以后，我的身边，不再有美丽女子烦扰我的心境，我又重新回归了自我追求的纯净世界，我为之庆幸，心满意足。

过了好久，一个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几抹血红色的晚霞，让人一看，便会想起断肠人在天涯。

我独自一人，站在小路上，朝着书法培训班的门口看去，卷折门紧闭。

在七天前，这个培训班关闭了，从此，我们这个小区，再也没有这样的书法培训班了。

我的心沉沉的，好似捆绑着一块冰冷的大石头，没落在漆黑的水底。

我沉思良久，赶紧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是那个美丽女子的，她就是那个曾经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练字的美丽女子。

而美丽女子的电话号码，是我从书法老师那里索要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听到手机话筒里传出来的提示音，我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