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秋阳下,望这翻着金浪的麦田,思绪直飘到天穹。“我不止一次在作文中看到上了初中的孩子稻麦不分,尽管他们努力想把秋天写得充满稻香,而眼前的这句话来自我现在的学生杜宇,他是一个勤奋好学的男孩子。
可能是因为我来自农村,对稻子的一生再熟悉不过,从选种到育苗,从冒芽到杨花,从杨花到结成沉甸甸的稻穗,最后带着一股清香走向打谷场。忘不了新舂的米做出的绿盈盈粘稠稠的汤,总是让人喝不够。可是现在把秋季的稻子说成是麦子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平时周末或假期,爸爸妈妈不带你到田野走走?”我问杜宇。
“不。”杜宇连连摇头,果断干脆。
“那都干什么呢?”
“在家的时候就是看书写作业,出去的时候就是补习。”
“都学什么?”
“画画,舞蹈,文化课。”
“有时间看电视、上网吗?”
“也会有,很少。我一看电视我妈就看见了,我学习我妈看不见。”
“夏令营之类的活动也没参加过吗?”
“没有。”
“你喜欢这样的安排吗?”
“不喜欢,但是习惯了。”
“周末我带你到田野去闻稻香,你喜欢吗?”
“真的吗,老师?是真的?我喜欢呀。”
杜宇顿时灿烂起来,眼睛一下子亮了,充满了憧憬。
“真的。“我郑重点头。
我同情这样的孩子,生活缺少了自然斑斓的色彩,缺少了田野醉人的花香,也缺少了蓝天下自由的呼吸。
这不禁让我想起另一个孩子小伟。小伟跟我孩子是小学同学,很是要好。五年级的暑假,我孩子说要去找小伟玩,我送把他到小伟家楼下。下午我去接孩子,孩子跟我说小伟也想来我家玩。我很愉快地答应了。傍晚时分我们娘俩又把小伟送回去。就这样你来我去的几次,小伟跟我也熟悉了。有一天我孩子突然很难过地告诉我说小伟不能再来我家玩了。
“为什么呀?”我很不理解。小伟姐姐比小伟大近十岁,在外地上大学,而我家老二是在我大孩子上了初三才到来的,所以生活中,玩伴是他们最大的渴求。在我家孩子还没有和小伟要好之前,每逢周末,我都要带孩子回老家去找他一起长大的还在农村的小伙伴。
“他妈妈知道了,就不让他来我家玩了。”孩子的回答让我费解。
“我们待小伟很好呀。”
“妈妈,你能不能打电话给阿姨,让他同意小伟来跟我玩。”孩子拿出电话号码,祈求的眼神瞬间击碎了我的心。
我拨了电话,小伟妈妈同意了。我和孩子一起去接了小伟。
“小伟,妈妈为什么不让你来我家玩了。”
“我妈妈发现我作业没写完,就不让我出来了。”原来,小伟爸爸在外地工作,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妈妈工作辛苦,出去就是一整天。每天早早起床,把一日三餐做好放冰箱。
“那你天天在家干什么呀?”
“我写作业。”
“暑假作业有那么多吗?”
“我妈给我买了好多练习,每天都要完成妈妈布置的。”
“你一天不出来吗?”
“我妈不让我出来。“小伟说得很淡然。
“阿姨今天带你出去玩。”
“真的?”小伟几乎惊叫起来。
那一天,我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城郊,那里有雪白的栀子花,有农人们整齐的稻田,田边的小水渠里青青的芦苇在摇曳。两个孩子深深闻着栀子花香,扒开草丛欢快地追着蚱蜢,还指着稻田惊奇地问我那是什么?蓝天,白云,两个孩子,笑着跑着闹着,畅快呼吸。晚上回来,孩子们都累了,早早洗干净,酣然入睡。
我给小伟妈妈打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告诉她孩子睡得很香。可是,小伟妈妈执意要来带孩子回家。
我轻轻地喊醒小伟,告诉他妈妈马上来接他回家。小伟默不做声,眼泪啪啪往下掉。
小伟妈妈来到后,怎么劝孩子都不回家。她把小伟往床下拽。小伟紧紧抓着床边,又哭又喊。我耐心劝小伟妈妈,并保证第二天早饭后一定送孩子回家。
夏日的朝阳热烈,树木葱茏,我们娘俩送小伟回家,跟小伟说再见。
从那以后,小伟再也没和我家孩子玩过。也许回家妈妈给下了命令吧。 我们再也不敢打扰。
小升初的时候小伟和我家孩子一样,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当地最好的初中。升入初中不久,小伟的成绩就被我孩子拉下了一大截,中考的时候我孩子考取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小伟考得极不理想,高考的时候,两个孩子直接是天壤之别。
我不知道小伟上了初中以后周末、假期是不是还要独自在家,吃妈妈早上就做好了的三餐,是不是还要完成学校作业以外的好多练习?
我不知道上了高中的小伟,在读到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时是否还记得那年城郊的水稻秧?可惜,那时的水稻正值生长期,还没开花。
像小伟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眼前的杜宇不是正在重复那年的故事么?庆幸的是,我能够带杜宇去细嗅稻香。
可是杜宇身后的妈妈会和小伟的妈妈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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