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乡,年过花甲,瘦弱,白斑在脸上斑斑驳驳,显得幽深莫测。
上月,老乡来档案馆,毛遂自荐,介绍家有古董藏品,珍贵稀缺,花了他半生心血,希望可以捐出来免费展示,分文不取,只献爱心。
简子奉命前往,观赏并拍摄。
可是,进门一看,只能“呵呵”。
想象中的古董没有,珍贵的藏品没有。
只有一地的鹅卵石,和一些旅游纪念品工艺品。
虽有一两件刻上“大清乾隆”、“大明宣德”字样的东东,我这外行也看出那是蹩脚的仿制品而已。

这个小鱼,据说是一古床的残片,应该有点年代了。
简子看着比较顺眼,觉得这是老乡家里唯一的古董,没有之一。

老乡对他的藏品爱不释手的模样,我都不忍心说真话了。
这些,都是他收藏的宝贝,珍而重之,慎而重之。

另一间屋子,床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
亏得老乡是怎么想到要全部捐出来给档案馆珍藏的?
就算纸质的花瓶折起来费点儿事,确实要点匠心。那其他的东东,随处可见,随处可买,不见得有何过人之处呀?
简子很想问问老乡,他那么自信,那么笃定,那么自豪,他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是一腔热血?
还是无知者无畏?
确定老乡不是来搞笑的吗?

国内各大景点、旅游区买来的纪念品、工艺品,怎么在老乡嘴里就成了古董?成了珍贵的收藏品?
这,也成了他日复一日、乐此不疲的谈资。毕竟无所事事,有一个收藏爱好,于他而言,足慰平生。
最近一段时间,老乡在新桥桥头,离阿弥陀佛(中峰人谓之“大佛菩萨”)三尺距离的黄葛树,掏了半个树洞,把他家里的送子观音菩萨放进去供奉。
老乡虔诚的样子,令我有些感动。但是,他掏空树洞放进菩萨的举动,我是不以为然的:这不是破坏古树吗?
老乡说,有树洞,说明半棵树是死的。还有大半边呢,黄葛树不会死。
放入树洞的送子观音也是古董吗?
老乡,你是不是对“古董”二字有什么误解?

这对石头,主人家说,是在新桥不远处,回龙溪边的沙坝子底下挖出来的,当时埋得很深很深,可费了他老大力气了。
简子狐疑,老乡这么好的运气?竟然挖出古董了?
几十年来,这回龙溪也常来玩儿,简子除了搬螃蟹、捡鹅卵石,从没碰到过古董。
简子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一下,触手黏糊糊的,瞬间不适,有些作呕,更有一种被忽悠的恼怒。
忍了又忍,淡淡开口:“老板,你这啥材质?你知道不?有点粘手哦。真是河里头挖出来的?搞错没?”
老乡脸色瞬变,一张白黄斑驳的脸上,表情精彩。
他盯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无语。
简子咯噔一下:唉,看破不说破,我这是何必呢?他的宝贝,关我屁事!
白白得罪人家,唉!
毕竟老乡一腔热血,一脸的激动。
气氛有点怪异,谁也没有再开口。很沉默,很压抑。
满心欢喜的收藏,被简子这个外行人不认可,想来他比我更加恼怒?

这些彩色鹅卵石,他说是在外省某高档小区里的小溪里捡的。
能把石头当宝贝,这老乡也太可爱了吧,至少童心未泯。
我指着绿得发亮鹅卵石:“上的绿漆,看得出来不?是加工品,不是原滋原味的东西,没必要大老远捡回来,没价值。当然,给你孙子玩儿还是可以的。”

这个鹅卵石倒是不错,实在话。老乡骄傲:“看,这上边长的是神鸟。”
哦?是吗?

说实在的,天然原色可比花里胡哨的实在多了。

老乡说,这几颗是原玉,光润有水头,花了不少钱。
看他的样子宝贝得不行(可我就是看那颗绿色不顺眼,看多了很折磨人)。

五颜六色的“宝贝”,呵呵。
老乡不厌其烦的介绍,简子不忍打断。
可是,真的好浪费我的时间啊,简子不过是奉命来瞧一眼而已。

这块褐色石头的花纹有些像贝壳,形状也漂亮,倒是难得,点个赞!

老乡一再强调说,这些石头是他这些年天南海北一颗一颗收集来的。
简子又忍不住心里冷笑。
老乡,何必舍近求远呢?
就在他的家门口,他老家高青鹿寨垭、翠峰峡、金刚山的小溪沟、半山壁,有的是鹅卵石。有的在河里,有的嵌在山壁,多得不计其数。
记得三年前,简子拜访过坭坝场头有个叫杨森的中年人。
他们一直在高青三大峡即翠峰峡、九龙峡、仙凤峡寻找奇石,一行多人,坚持好几年。河里拣、山壁敲,搞了好多绝世宝贝(杨森原话),陆陆续续拉回好几车回坭坝。
然后进行玉石分类、找人鉴定、加工、拍卖,批发零售,几乎形成不小的产业链。
最后一次,杨森在一个大岩腔旁的巨石上发现一块铜钱大的紫色光芒。杨森用电筒探测,发现一颗直径十公分左右的紫玉深嵌岩壁。
黑、白、黄、红、墨绿、青灰等颜色的鹅卵石(寻宝者一定说是“玉”)随处可见,紫色,可不多见。
紫玉啊,多么珍贵难得!这下要大发了啊。
于是,杨森全副武装,所有野外作业穿戴一样不少,搭上软梯,戴上头盔、额附矿灯,腰缠“百宝工具箱”,手持钉锤、钢钻、铁钎,花了两天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深嵌石壁的那颗紫玉弄出来。
杨森大喜,手握冰凉紫玉,双眼放光,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冷颤:“是寒玉!妈的,冰死老子!”
生怕让人瞧见紫玉,杨森快速放进兜里,赶紧爬下软梯。
谁知长时间作业,岩腔上方的巨树却也承受不起他的重量,悲剧发生了,只见软梯应声跌落,杨森瞬间如断线风筝摔落地上不省人事。
同伴久久不见杨森,找到杨森时,见他呼吸微弱,浑身如同破布娃娃。
同伴小心再小心急送医院,检查结果惊呆所有人:外伤不计其数;体内大出血;器官呈衰竭走势,一度休克;肋骨断了八根,有一根差点刺穿肺部……
不幸中的万幸,杨森戴了头盔,没有伤及头部,虽然也脑震荡,却无脑出血。
劫后余生,大难不死。休养一年,医保报销后,他自己也花了近十万元。
我侄女婿跟他要好,一起去坭坝看他,顺便看他的“玉石收藏”,也就是简子口中的“鹅卵石开会”。
杨森慷慨大方,让我随便挑随便选,喜欢哪个玉石玉器随便拿,末了还硬塞两个绿油油的镯子给我。
简子吓得不轻,赶紧后退,无缘无故,人家以命换来的东西,岂能白给?
无功不受禄,简子坚决不肯要。
再三推辞不行,我只得随意在墙角拣了一颗白色鹅卵石,洗干净拿在手里把玩:“这个好看,我喜欢,就要这个。”
也算全了主人家的一片热心,不然会被人家以为我高傲自大看不起人。
看着还缠着绷带的杨森,我忍不住问:“杨老师,你这颗紫玉,够不够医药费?”
杨森尴尬一下:“肯定够的嘛,还多少赚点,这至少做五六个手镯,紫玉少见,我不会赔本。”
天哪,别是又在忽悠简子吧?一颗石头,要卖十几万?
不过,那是他用命换来的紫玉,他爱说多少就是多少吧,这个问题不该简子来纠结。

扯远了,回神回神。
此事已过三年,不提也罢。
简子对眼前的老乡说:“这些东西,你确实喜欢的话,可以做几个架子、一些小座子,分门别类,一个一个摆放,摊在地上的话,看起来就不值钱。你想卖出去,就得有个卖样儿。”
民间高手很多,宝贝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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