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中国唯一可以观赏北极光的地方。
96年,阿木尔镇有对普通夫妇诞下一个男童,漠河上空出现了久违的北极光现象,夫妇便给这个孩子取名陈北光。
男孩双眼异瞳,常称可见怪、力、乱、神之象,亲朋近邻无不避而远之,十年后父亲在大山中失踪,母亲带着男孩搬到北极乡,从此销声匿迹。
北极乡
文/蜉蝣超人
雪是从昨晚开始下起的,这里的冬天总会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洋洋洒洒地可以持续小半个月。
北极乡就在七星山下,整个冬季的雪都覆盖在山顶,外乡人想要看一看北国的雪景大都会来到此地。
我把小食店开在山脚,临近黄昏时分,上山归来的村夫便熙熙攘攘地从店里往家返,北极乡的冬夜极寒,夜晚没有人会再上山,我通常会裹上棉袄坐在窗口,望着山下升起的炊烟和晃动的灯火痴痴发呆。
屋外是七星山,借着月光可见暗灰色的山脉上几条小路连接着山顶和村庄,雪杉顺着山层面整齐地披在七星山上。
相传很久以前,山上多是吃人的沼泽,横行的野兽,刮起的山风把枯枝散叶吹起数丈之高,偶尔还能听见山鬼在洞穴鼻息声声。
而如今,七星山上空繁星斑驳,寒夜的风刮入深山老林,听得到积雪从最高的枝头落下的“噗通”一声,在寂静的乡庄小道传开来。
这时,门口的魂铃响起。
“请给我三串包心鱼丸,再加一杯烧酒。”
我抖下棉袄,起身来到锅前,盛出三串鱼丸,带着锅里的清汤,再往上放一勺花菇酱。
“像不像坠入银河的声音?”
我问,“什么?”
“噗通。”
我告诉她,其实我没见过银河。
“想象,想象啊!人类真是无趣的生物。”
“也得有参照物才行吧。”
“嗯,北极光,你说它像不像银河。”
“都好几年没见过,没有印象了。”
“得,当我没说。”青鹭一口烧酒下肚,烈得嘴巴里“呲呲”作响。
“叮铃”魂铃第二次被叩响。
“麻——麻烦请给我五串牛肉丸,再——再加一根玉米棒,谢谢!”
“幽谷响~”青鹭拍拍身边的椅子。
“来,来,坐我这边,这个人类实在太无聊。”
“你又——又欺负小光。”
“哎!怎么就欺负他了,我问问你,银河长什么样?”
幽谷响把五颗牛肉丸悬浮在空中,绕着啃了一半的玉米无规律的旋转。
“这样。”
“给我圆润地滚开!”青鹭嫌弃地推开幽谷响,“真给我们妖怪丢脸……”
“哟!今天这么热闹。”魂铃第三次响起。
“来了,白枫婆婆。”
“晚上好!小光,还是和往常一样哟。”
我盛出四块冒着热气的山药鱼糕,依次摆在碟子上,挤上几滴酱油,又浇一圈海鲜高汤。
“小青鹭,烧酒能给我尝尝吗~”
“婆婆,你可是滴酒不沾的,今天很奇怪哦。”青鹭微醺得眯起双眼,脸颊泛着绯色的红晕。
“哦哈哈……”白枫婆婆止不住地笑。
“看到他了?”我把碟子递到她面前,冲她一笑。
“难——道是辣个男人?嗝~”幽谷响打了个饱嗝。
“啊……我就知道是他!”青鹭睁大双眼,“婆婆,他可是人类啊……”
“小青鹭,你对人类的偏见太大了。”婆婆托着头,侧身忘着窗外的七星山。
“他是今天清晨上山的,看得出又老了许多,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再见面。”
婆婆抿了一口烧酒,把头缓缓埋进左手的臂弯,“我对他说,‘保重哟!,千万不要死咯’,虽然他还是听不见。”
“咚!”幽谷响的头沉沉地砸在桌子上。
“喂,喂,什么毛病!”坐在旁边的青鹭吓得浑身一抖。
“哦哈哈。”
“一吃饱就睡觉,我见怪不怪了。” 我说。
“小青鹭~快带响上山吧,天就快亮了。”
“行吧,今天连酒都没喝尽兴。”
青鹭轻松地把幽谷响扛过肩上,走到店门前,抖擞了一下身子,一双丰腴的翅膀在青鹭纤细的背脊上绽放开,羽毛像七星山上的白雪,无尘无垢,洁白清透。
“哼!”青鹭回头还不忘白我一眼。
只见她忽然双翅收敛,凌空而起,直冲向天际,留下一习余风卷着门帘上的流苏,我朝上望去,青鹭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须臾之间,便隐没了在山林深处。
这时,与七星山顶相连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的光亮。
“我也得走了。”
白枫婆婆起身走到门前,心若有所思,转身问我,
“小光,你也会有一天看不见我们吗?”
“会有那一天吧,我没想过……”当我抬头时,第一缕阳光已经照在餐台上。
“不过我希望是那天,你知道的,人都会死的。”
我听见白枫婆婆一声浅浅的叹息,“那,也请小光你千万不要死哟。”
“我尽量,婆婆。”
北极乡的早晨来得很慢,几声犬吠后,睡意惺忪的娃娃才拉开窗帘向外探头,打了个冷战又“嗖”地钻回被窝。
等到阳光掠过七星山山顶,钻进山脚下第一户人家,整个北极乡早已人潮涌动,开市的,上山的,叫卖的,念书的。
人类的一生太短暂,就连太阳的东升西落也需要钟表记录下来,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周而复始着每天的繁琐之事。
“早上好,请来三个章鱼烧,外加一壶酒。”
村民会在店里坐一会儿,等身子暖和了再起身上山去开始一天的劳作。
“早上好。”
天性散漫的我自觉和这里的人们格格不入,所以把店开在山脚下,一条连接七星山与北极乡的小道上。既不会打扰他们,也避免他们来打扰我,这样再好不过。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呀。”
“嚯,这酒真给劲,小光你也来一口,免得着凉了。”
北极乡的人们喜爱一切热烈的表达方式,在我看来又无比的温柔,我有幸能与他们共享冬日的暖阳,山泉的通澈和晚霞的娟秀,又自知这种情感不宜过盛,只会徒增伤悲。
“是啊,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我的名字叫陈北光,在七星山山脚开了一家小食店,卖点关东煮。我的客人除了北极乡的村民,还有七星山上的鬼怪。
在我看来,他们没有区别,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是——
妖怪不用付钱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