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淋湿的夏天

福州的六月一连下了好久好久的雨，久到我已经忘记晴天的样子。四周的山都隐没在缥缈的雨雾里。一切都湿漉漉的，空气也仿佛能拧出水来。树木深深浅浅的绿在雨雾里迷离，像宣纸上泅开的水彩。走过市集的时候，我闻到潮湿空气里腐烂水果的味道，路过树木的时候，我闻到草叶淋湿的芳香。

想起三年前四月的一个雨夜，刚从北方回来不久的我站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抬头看着晶莹的雨水顺着榕树的根须滴落。彼时的我面对久违的雨天满是惊喜，想象自己是一棵干枯的植物在南方的雨夜里吸收了雨露。

今天又是一个雨天，云雾缭绕的远山忽明忽暗，迷离的雨雾像糊在睫毛上一样。我慢慢散步到鼓山脚下，也许是因为雨天或者疫情，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家小店的灯还亮着。平时的傍晚这里有很多爬山锻炼的人。我问是否有凉皮儿和福鼎肉片。还好是有的。店家门前太阳伞下的桌椅都被雨水打湿了。我擦干桌椅凭栏坐下，栏杆外是一条小河，河水潺潺流过石桥，对岸是一排高大的榕树，气根和枝叶蒙络摇缀。我听着雨声和流水声，吃着凉皮儿，别有一番意趣。远离人群，在这片刻的宁静里，我得到了憩息。五颜六色的灯笼亮起来，路灯也亮起来，在这样寂静的雨夜有一种特别的氛围。

我慢慢走回去，雨已经停了，天边竟有微弱的粉色，雨天也有晚霞吗？那微微的粉色弥漫在蓝色的天空上，天空也带着醉意晚归吗？路旁的榕树下有许多凋落的黄色小叶子，煞是好看，淋湿的单调的路面也变得诗意起来。不去期待有风的爽朗的秋天，这样清新的夏夜未尝不让人流连。

路灯在水汽里散着温柔朦胧的光。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雨天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