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苍染
——回忆录
您将要扑倒在这严寒里吗?您将要带着儿孙的眼泪,填补所有的遗憾吗?您将要用那嘶吼的哭声,给您牛马的一生画上句号吗?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是中国农村的一位普通老人,和许多老人一样,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逢年过节儿孙带的礼品,也往往是在保质期后,在儿孙不理解的言语中,偷偷的吃掉,现在才明白不是爷爷不舍得吃,而是不想断了某种念想。
岁月,不在静好我的爷爷有六个子女,其中一个在出生不久,便夭折了,另一个女儿在三岁时,也没能熬过天花,就此离开了人世,这些也是父亲在闲暇时,告诉我的,父亲说:虽然你那三岁的姑姑,离世已有四十几年,可我清楚的记得,和她在院里挑杠杠的情形。在父亲深邃的眼眸中,不难看出对我那姑姑的思念与不舍。在命运一轮又一轮的筛选中,爷爷的四个子女存活了下来,也就是如今我的大伯,父亲和两个姑姑。在爷爷为了柴米油盐发愁时,无情的岁月侵蚀着爷爷的生命,现如今四个子女都已成家,为了自己的家庭奋斗,却独撇八十有余的老人留守空巢,像爷爷如此高龄,本应有儿孙相伴,安享晚年,可现实是,爷爷躬着腰,自己做饭,有病了自己扛着,有好几次,差点离开了人世,就算如此,爷爷仍不忘在门前种菜,由于爷爷的身体早已垮掉,爷爷在松土,除草时,没挖几锄头就要休息老半天,遇到旱季,还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拉水,一次也只能拉一小桶,往往没干多少活,天就黑了。有一次我没压住冲动,问爷爷道:爷,您能别种菜吗?你一个人能吃多少?十块钱的菜也够您吃好几天的,种这么多,您吃的完吗?而爷爷却对我说:玉环子和你大妈一家过年回来吃里(玉环:我大伯的女儿,分家时爷爷分到了大伯家)我顿时哑口无言。是啊,平时没少吃您种的菜。
我二姑在礼县供两个孩子读书,照看爷爷显得力不从心,我大姑常年在外打工,对爷爷的照顾只能停留在网络,而大伯和我家打工的打工,读书的读书,常年门户紧锁,对爷爷除了给予物质的保障也再无其它。
岁月,不在静好我在盐官读书(盐官:小镇),上个星期,我回家了,且带着父亲给爷爷的生活费,父亲经常在电话里叮嘱,爷爷喜欢吃啥用啥,回家时就买上。距离上次回家也是几周前的事了,这次回家探望爷爷,令我惊恐万分,一个脸部瘦的只剩一层皮,高高隆起的颧骨,嘴唇发白的老人,坐在火炉旁,熬着中药。要不是眼珠时不时的转动着,还以为他已离开人世,这老人,这熬着中药的老人,就是我的爷爷,我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叫了声:爷,可爷爷还是没反应,我微微的加大了音量,又唤了一声:爷,这次爷爷听见了,微微地抬起头,用他那还带着生机的眼睛,瞅了我一会儿,有气无力的道:兵娃来了哇,我应了声,爷,是我。我伤心的问爷爷道:爷,您这是咋了,爷爷有气无力的道:断气了,兵娃。当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爷爷又道:喉咙里上不来气了,大声说话气都跟不上,我又问道:爷,痛不痛,爷爷仍是有气无力的道:痛去不痛,就是吃不下去饭,病重的时候三天吃一顿,轻的时候两天吃一顿,说着说着,爷爷侧身从身后拿出一个纸板,欲扇一扇不怎么旺的火,爷爷的侧身却露出冰冷的炕眼门(炕:北方的一种取暖工具,在炕里填入天然的燃料,在点燃,在冷的时候便于取暖。)向里望去,里面堆着很高很高的炕灰,难以想象,最后的一次炕是怎样填的,我不肯定的问道:爷,您没填炕吗,爷爷道:莫木,兵娃,我又追问道:那您睡的啥,爷爷道:睡的电褥子,兵娃。此时我在也不敢追问了,记得,几年前,父亲便强烈建议爷爷睡电褥子,填炕实在太麻烦了,可爷爷死活不肯,说不习惯,可现在呢?爷爷竟主动去睡电褥子。唉,有些事情永远的改变了。
岁月,不在静好看着爷爷,扇着火炉,我不忍心的道:爷,我来。可爷爷硬是不让,爷爷说:这活你们娃娃家没干过,怎么说,也不行。我叹了口气,这倔脾气几十年了,也没变啊。昨天和爷爷聊了很多,说到我二姑时,爷爷的心情似乎沉重了不少,爷爷道:你二姑身体也不好啊,最近老是感冒,我安慰爷爷道,没事爷,我二姑身体好着里,我又道:爷,以后不要按固定的时间给我打电话,如果你的啥没了,想吃啥,随时给我打电话,现在又很方便,我一会儿就来了。爷爷应道:唉,兵娃,我现在说话你都听不见,打电话就更吃力了,我道:放心,爷,您打通说,我能听的见(由于爷爷年迈,听力下降,我说什么,通常要说好多遍,所以和爷爷沟通起来比较吃力,后来为了不让爷爷失望,都是爷爷说我听着,偶尔大声的答应一下)。爷爷道:前两天刚去了一趟盐官,现在一切都好,我问爷爷道:爷,您的中药还有吗?爷爷道:还有一副,明天吃完了在看,病如果慢了就不吃了。我强烈反对此做法,我道:爷,钱不要紧,治病才重要,爷爷略带伤感的道:这些年把你们连累了,我道:没事,爷,只要你的身体能好起来,爷爷又自顾自的说:你大妈今年回了一次家,走时留了三百,小强子回来时给了五百(小强:大伯的长子)前几天走盐官看病时,把你大姑父碰上了,饭钱,肉钱,药钱,还有车钱,一百多,你大姑父一人给了。听到这儿,心不由的一阵抽痛。爷爷又接着道:往年给不了这么多,今年靠病着给的钱也多了,但被病慢慢的消减完了,我道:爷,您看病花了多少钱?爷爷道:很多了,小强子,花了七百多,我花了六百多,以经花的多了,爷爷问我道:兵娃,你爸快回来了没。听到这,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奔出眼眶,我别过头去,不让爷爷看到。此刻,我仿佛进入一位老人的内心世界。深切的感受到老人的孤独,我答道:爷,快了,还有几天了,而爷爷竟露出久违的笑容。
聊着聊着,已到了该走的时间,我留下那五百块钱,打算跟爷爷告别,可爷爷却让我拿一些菜,爷爷道:兵娃,不能给你什么,就那点菜,你就多拿点...打点好了一切,告别了爷爷,又匆匆的赶往盐官。
我时常想,我的父亲老了,也会像爷爷一样吗?父亲含辛茹苦的把我们拉扯大。父亲老后,却不能安享晚年,年轻时为我们操碎了心,而老了又要为自己的衣食所困,我到底会不会忍心呢?
爷爷,愿您能熬过这个寒冬,下一个春天,您还未看它的芬芳。您怎能离开呢?爷爷,愿您早日康复,您那春色蛊然的菜园,还等着您呢,爷爷,您快好起来吧。
岁月,不在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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