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疾
春困
陈疾生于春,雾都捉襟见肘的春。他也的确有陈疾——脸盲。每个面孔在他眼中都像是隔了层染上雾的毛玻璃。无论男女老幼,善恶美丑。这种视觉上的恍惚带来的是嗅觉的高度发达。他初睁眼时便嗅到湿漉漉的新鲜味儿,是雾都的春雾。雾都的大多日子也正如此,飘忽的,阴沉的,也模糊的。所以陈疾也从未觉得自己有何不妥,除了同伴讨论某个漂亮姑娘时,他只会说她有桂花的味道,是那种小朵的,嫩黄的,一簇一簇的,开在十月里的桂花。眼前无法一亮,鼻端倒可一亮。
如此痴痴傻傻,含糊不清的活了二十来年。女朋友倒谈过几个,有可爱的,身上似乎总有高中晚自习放学时校门口小车里焦糖爆米花味道的姑娘,也有温柔的,有着像蛋糕房里新鲜出炉的最普通的海绵蛋糕的味道的姑娘…最后无一例外都分手了。没有原因吧。他近些年来倒是知道了自己有这个病,但毕竟也习惯了,认人又不是单凭一张脸。二十来年都无事地过来了,往后又怎么样呢?随它吧。都随它吧。
陈疾抽了一口烟,他不爱抽烟,或者说,痛恨抽烟。因为嗅觉的敏感,总是大于尼古丁的刺激。他有时觉得自己适合做个瞎子。有点呛,很呛,他最近的确有苦恼的事情。他碰见了一个女孩,却嗅不出她。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但是陈疾断定每个人身上都有特定的味道,即使你换了洗发露沐浴乳,或者刚吃完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但那个女孩没有,他凭声音和神态认定是她,但却每次都嗅到不一样的味道。这很新奇。
陈疾在走廊尽头抽烟。打开窗户让烟味散出去。他又嗅到了湿漉漉的春雾,和烟雾撕扯不休难解难分的春雾,他出生时躲在福尔马林里的春雾,还有那个藏在春雾里嗅不出味道的女孩。春雾,春天,困着人的,雾都的春雾,头脑乏力,抑郁成群的春天。
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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