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月初六,阳光暖暖,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门前树上,喜鹊喳喳,叫得正欢实。
老刘媳妇,穿得利利索索,连头发都整理得一丝不苟。此刻,她正站在门楼的两个大红灯笼底下,抻着脖子向路上眺望着。
“哎呦,嫂子,这是干嘛呢?打扮得这漂亮!”有村里串门的妹子路过,好奇地问。
“哟,大妹子呀。等我儿媳妇呢!”老刘媳妇笑着打招呼,乐得见牙不见眼。
“呀,儿媳妇来呀?我说穿得这漂亮!儿媳妇哪的呀?啥时候结婚哪?”那女人好奇地问。
“我儿子同学,沈阳的呢,处了好几年了。这不都工作了吗,先到咱家看看,商量商量结婚的事。”老刘媳妇说到儿媳妇,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城里姑娘呀,难怪你要美成这样!要享福,当婆婆啰!”村里妹子羡慕地说笑着。
老刘媳妇裂嘴笑,扯开嗓门讲起儿媳妇家里多么多么有钱,儿媳妇又是多么多么漂亮。顺便炫耀着说,她以后也可以去大城市了。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弯腰驼背,两鬓斑白的老太太走了过来,裂开缺了门牙的嘴,笑着问老刘媳妇:“我孙媳妇要来呀?”
老刘媳妇闻声回头,脸上的笑容立刻敛了起来,夸张地拂了下心口说:“这老太太,吓我一跳!天挺冷的,快回家去吧!怎么,老三媳妇没给你烧炕,还是没给你准备瓜子呀?大正月的,真是不像话!”
老太太皱着眉,连连摆手,着急着解释:“这说的啥话?你三妹子对我挺好,吃得好,住得暖。瞧!这新衣服…”
“咋的,我对你不好呗!我没让你吃好,还是没让你住暖?一件破衣服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好像我没给你买过似的!”老太太话没说完,老刘媳妇立着眉,一顿抢白。
“唉!咋弄出这多话来?得,得,得!我走就是了。”老太太又摆手,又摇头,颤抖着嘴唇颠着脚匆匆而去。
老刘媳妇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轰苍蝇一样的挥挥手,转过身对刚才唠嗑的妹子说:“这老太太,好赖不懂!”
对方讪讪地一笑说:“你慢慢等啊,她们等我打麻将呢!”转身走了。
2
在老刘媳妇望眼欲穿地N次眺望后,一辆出租车终于缓缓停在老刘家门口。
老刘媳妇看着从车里下来的时髦漂亮女孩,笑皱了一脸褶子。忙跑上前,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拉住姑娘的手笑着说:“冷了吧,静静?坐车累不?快进屋!”
静静轻轻低了下头,大方地笑着打招呼:“阿姨,过年好!一点不冷,也不累。”看老刘媳妇去接那大包小包礼物,忙说:“不用!阿姨,我自己拿就行了!”
老刘媳妇哪里能让儿媳妇拿,抢着一手抱小包,一手拎大包,又扯开嗓子朝屋里喊了一句:“老刘,快出来!静静到了。你说你这磨蹭劲!”
老刘小跑着从屋里出来,拘谨地笑着说:“来了,静静!”静静依旧微微点了头,笑着说:“叔叔,过年好!”
老刘憨笑着连声说好,就不好意思地钻到媳妇身后,接过儿子手里的东西。
四人进到屋里,老刘媳妇把炕擦了又擦,又拿过一个全新的垫子放到上面,这才拉着儿媳妇让坐上去。
静静看着老刘媳妇的动作,忙拦着说,没事,没事,不用麻烦。但架不住老刘媳妇的热情,便乖巧着依言坐好。
老刘媳妇又把儿媳妇连同垫子,往炕里边推了又推。回身拿过一盘水果,一盘花生瓜子,一盘糖果。之后又把儿子扯过来,让他好好陪儿媳妇,这才乐颠颠拉了手脚不知往哪放的老刘出去做饭了。
静静看着出去的老刘两口子,笑得脸都红了,捶了男朋友鹏一下说:“都告诉你,别让他们忙了,看他们这么客气,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鹏理了理静静垂下的发丝,笑着回道:“有啥不好意思的。家里人都是这么热情,习惯就好了。”
两个人嬉笑着唠起了嗑来,老刘媳妇偷偷看了一眼,笑了笑,浑身是劲地做起饭来。
3
很快,丰盛的饭菜端上桌,四人围桌而坐,准备吃饭了。
静静看了又看桌子上的四副碗筷,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叔叔,阿姨,奶奶不在家吗?”
一句话,仿佛定住了时间。老刘媳妇的笑僵在了脸上,打算给儿媳妇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老刘一抖,正倒着的酒洒在了桌上;鹏也愣了一下,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凝滞。
几秒钟之后,老刘媳妇率先缓过来,笑着说:“啊!你奶呀,这个月轮到你三叔家。我早晨就告诉她了,她说天冷,不爱动,待会天暖和一点再过来。”
说完,朝老刘递了个眼神。老刘惊醒过来一样,忙连声说:“对,对,一会就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擦着撒出来的酒水。
鹏有点怨怪地扫了父母一眼,笑着给静静倒了一杯饮料说:“奶奶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就不爱走路了。一会吃完饭,我去接她。”
静静把四个人的动作看在了眼里,阳光般的笑变得有点勉强,但终究一言未发,挑起碗里的几粒饭,放进了嘴里。
老刘媳妇眼珠一转,忙岔了话题问道:“静静,你爸妈都好吧?下次来,把他们也带来,咱农村空气好,对身体好,菜也是纯绿色的,等你回家,给他们带点。”
静静微微笑了下,回答:“他们都挺好。我爸妈比较忙,过年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我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在我家。我们家,最看重亲情了。”
老刘媳妇张了张嘴,笑了下说:“那挺好,挺好!”
“来,吃菜!这个,是我爸妈自己种的,你尝尝,味道不一样。”鹏忙着插嘴,看着静静没食欲的样子,又说,“上次跟你说的冰雪世界离咱家很近,一会吃完饭,咱们去看看?”
静静低头思索了一会,终是对鹏点了点头。
4
饭后,静静说,带了礼物给奶奶和叔叔婶婶,跟鹏去拜访奶奶和叔叔婶婶了。
老刘媳妇看着走远的儿子和“准儿媳”,拉下了笑得快僵了的脸,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这是啥意思?来不来就给我摆脸色,抖威风了?”
老刘扯了她一下,说:“小点声,别听到了!你也是,早说让你喊妈过来吃口饭,你非不愿意。”
“喊啥喊,脏兮兮的,人家吃下去饭了吗?”老刘媳妇嘟囔,扫了一眼儿子、儿媳妇走远的方向,哼了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
静静跟鹏串完一圈门回来,就提出出去玩,跟鹏一起坐上出租车走了。
老刘和媳妇,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把儿子和静静送上车。尤其是老刘媳妇,跟着车,送了又送。
车上,静静看着追着车跑的老刘媳妇,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鹏说:“我早跟你说过,我们家家风好,一家人和和气气。我可受不了你们家这不孝敬老的,兄弟之间跟仇人似的。”
鹏慌了神,忙解释说:“不是的,今天真是奶奶…”
“别把我当瞎子和傻子!”静静打断了鹏的话,“我走了一圈,啥都看明白了。这种氛围,可想而知,以后对我啥样。算了,我们分手吧!”
鹏茫然地开口,至于吗?静静看了看他,一句话没说,下车,打了另一辆车走了。
车子扬起一路尘土,鹏,站在马路中间,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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