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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7-16

2018-07-16

作者: 4100ea683bb1 | 来源:发表于2018-07-16 23:01 被阅读5次

    清晨,一封信经邮差之手,静躺在信箱里。 他并不知道寄信的人是谁,只是自从他当邮差以来,每一个月都会从英国寄来一封信。他也不知道,过去的一个月里,这所老房子已经换了主人。阳光透过白色的薄纱窗帘,投射在地板上。床上的被团蠕动了一下,忽然猛地坐了起来。曼森用手指梳拢凌乱的头发,赤脚走到窗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过了一会儿,洗漱完毕的曼森戴了顶粉色的太阳帽,拖着水管开始浇花。“房子原来的主人真是奇怪,非要让买主照顾这些花,我可不想晒太阳。”她这么想着。又拔了几根杂草后,拍了拍手上的土,小跑着去拿信,花园里的白玫瑰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打开信箱,在筛选无用的传单时,一封信轻轻掉了出来,像蝴蝶一样打了几个转,落到了地上。“咦?”曼森捡起信,信封上画着一支栩栩如生的白玫瑰,她不禁抬头看了眼满院的白玫瑰,它们仍保持着原有的曼妙姿态,没有哪一支偷偷跑到了信封里。 “是谁呢?”曼森犹豫着拆开信,取出一张米黄色的信纸。

    舒:

    六十年不见了,你还好吗?我们都已是老人了,头发都白了,我每个月都寄信给你,可你却很久都没有消息了。我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像一台被修理了很多次的机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你一面。如今的你,现在还在那里吗?你是不是还保存着那只怀表?” 

    曼森合起信纸,突然想起房子原本的主人是一位叫舒几的老奶奶,上个月因为心脏病去世了,房子的阁楼里还有一箱她遗留下来的东西。仿佛被什么牵引着,曼森放下水管转身走进阁楼。光线昏暗的阁楼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布满灰尘和蜘蛛网,一开门就扬起了大片的尘土。曼森拉开百叶窗,阳光照进阁楼里,她开始翻找,终于在墙角发现了什么。那是一个方正的红木箱子,她把它搬了出来,觉得有些重,里面似乎装着不少东西。曼森擦净上面的尘土,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一张黑白照片和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叠信和一本包着碎花书皮的日记。照片里是一位高大英挺的西方男子,搂着一位笑得娴静的亚洲女人。每封信上都画着和今早发现的那封信一样的白玫瑰。 曼森愣了一下,打开那个盒子,柔软的绸缎里,有一只银色的怀表,边缘上刻着“1947 S”。这么多年过去了,怀表仍是光亮如新,没有太多的划痕。怀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再走动,曼森上好发条,听着齿轮“咔咔”转动的声音。她拿起一封信,又放回,将压在最底下的那封抽出来打开

    舒:

    我要离开了。我见不到你,也无法得到你的消息,就像大海上的两座孤岛。你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我要走遍这世界的每个角落,感受不同的阳光。我盼望了这么久,终于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有一个船队允许人跟随出航,就像夏娃面对禁果一样。我抵抗不了这个诱惑。原谅我行程匆忙,这封信不能太长,我争取以后每个月都寄信过来。请保存好那只怀表,时间会让我们再次相聚!                                                            曼森放下这封信又打开了另一封。

    舒:很抱歉,我失约了。我遇到了海难,被困在了一个很小的岛上,那是真正的孤岛!岛上的居民有着野兽一样的戒心,我们又语言不通……于是我出不去了。那场海难几乎夺去我的一切,但幸运的是,我还是一个完整的人,我还有一双手能够写信给你,我走了很远的路,回到了英国,我收到了你的信!你说向往着自由,向往着外面的一切,我的世界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你们中国人总说结发同心,可惜我的头发太短。至少,我把那只怀表送给了你。无论如何,请你等我。我一定回来!                                   

    舒: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让我不要来找你?我明白也许我迟到了太久。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来的,你要等我!                看到这里,曼森有些困惑。她拿出那本日记,按照信上的日期翻找。

    “Samson走了,我给他寄的信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是自由的,我却一直被拴在枷锁之中。我想和他一起离开,却发现我没有那么洒脱。我放不下朋友,我顾忌世俗的眼光吗。Samson那么喜欢白玫瑰。他仿佛就把我当作了它们。可是如果白玫瑰不再干净,它心中满是斑驳,又该如何呢?他还会喜欢吗?”

    ……“我好讨厌自己!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背弃了我的誓言!我答应了等他,却食言了。但我没有办法,有这么多的牵挂牢牢的把我捆绑。我怎么能拒绝老去的父亲卑微的请求?我怎么能只顾着我自己谈情说爱,享受喜怒哀乐,忽略掉家里入不敷出的状况!我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让所有人都痛苦 ?抱歉!请原谅我,我做不到…做…不…到。

    曼森读着手里的日记本,仿佛看到一个女子握着笔,在摊开的本子上写得飞快。似是倾诉,似是宣泄。写着写着,她扑倒在桌上抽泣。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来,将一直贴身带着的怀表取出来,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将怀表放进了一个盒子锁进抽屉,瘫倒在椅子上。

    “我本已死心,料想好好当别人的妻子也算不负父母的嘱托。Samson他,也已许久都不曾来信,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可谁知道,上天要将我最后一丝侥幸都打碎。我嫁的人,那个儒雅的人,会对着我温和地笑的人,竟就这样去了。我亲眼看到他在街上直挺挺地倒下……他有什么过错呢?他会为照顾家里的生意一直忙到深夜,他会亲手种下满地的玫瑰只因为我喜欢 ,他用尽力气地对每个人好,这样的人,为什么这么早就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的不公!”

    “Samson来了,他在门外等了两天了,明明我在信里说得很清楚。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是舒家的小姐,别人的妻子。我真的不配和他在一起。我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他如此。他就像阳光,越是明亮,越是温暖,越能照出我的阴暗,让我无所遁形。我惧怕阳光,却又依恋它,离不开它。有时候,我会想,我一定要在阳光下死去……世界属于他,他属于这个世界,他应该应该有更美好的生活,不应该被束缚在这里。他可以去看那个我不能感受的世界,他会遇见一个更好的人,不是这里,不是我…不是我…”

    曼森的眼中那个女子看着上锁的抽屉,泪珠滑落,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曼森合起日记,又重新拿出一封信,拆开:

    舒:我还是离开了,虽然我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这扇门不打开,那么它将永远不会为我而开了……如果你很幸福,我会不再出现,如果不是,我还在那里。我的信还是会每个月都到你那里报到,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的。

    怀表的指针一圈一圈地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恍惚中:一个瘦削憔悴的金发男子正用力地敲击着一扇门(曼森仿佛能听到敲门声),他大声地呼喊着什么。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他敲到手背青紫,才不甘地停了下来。他在门口坐下,等,等到围观的人都散去,等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男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暗下去。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天?或是两天。他终于踉跄着站了起来。胡子拉碴,他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那扇门,仿佛带着千钧的重担般转过身,离开了。他不知道,门后瘫坐着一个女子,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信上的时间随着太阳的移动,一张一张的向后推移。

    ……舒:我领养了几个孩子。他们都很可爱。当你看到孩子的眼睛,你仿佛看到了上帝的脸庞。我翻修了我的房子,有很多落地窗,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能够将人唤醒。站在阳台上,还可以闻到玫瑰的清香。

    ……舒:傍晚的时候,我总喜欢在阳台上坐坐。远处有一条窄窄的河,对岸城市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迷了路。这时我总会想起你,那时我们沿着河岸慢慢地走,一直走到天色昏暗,你不得不回去。现在我却一个人,有时被灯光迷了眼,感到一阵阵的迷茫。你真的存在过吗?或者你只是我脑海中的幻想…残酷的幻想…”

    曼森的眼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坐在阳台上,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他点燃了一根烟,却只看着它冒着烟。他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舒:

    你还好吗?时间过得真快啊。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你知道吗?有个孩子问我怎样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我。一句话,一个微笑,就能笑一整天。可是,他不应该来问我。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告诉他:“抓住她,不要让她离开。”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做过的事一转身就忘了。我害怕我连你都会忘记,所以我要趁着脑海中的你还清晰,将你画下来。让你的笑容,成为我永恒的记忆。

    夜深了,一天的时光悄然逝去,曼森躺在床上做一个梦,梦见笑意盈盈的女子挽着高大的男子,沿着一天岸边铺满落叶的河走着,走着。风干的叶子发出一声声脆响。男子眼中带着温度,眼神仿佛在女子身上生了根,再也离不开。两个人就这样越行越远,一直走到了夕阳里。

    画面一转,那个西方男子从轰鸣的汽船上下来。一个女子正面对着夕阳,背对着他站着。他愣了愣,拿出了画板。这时,那个女子转过身来,穿着合身的旗袍。她的眼角盈着仿佛要溢出的笑意。男子好像被钉住了一样。等到他回过神来,女子已经消失了。

    梦的最后,一个老奶奶躺在花园里的摇椅上,她将一个怀表贴在胸前,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闭上了眼睛。

    苍老的声音在曼森的脑海里回荡“白玫瑰终究要枯萎,我的日子也走了到尽头。我的一生都埋葬在这个房子里,我以为这是对的,事实上我只是在逃避,自私地想把我最美好的样子留在他心里,我的牢笼,我把我囚禁。我不想伤害到他,却让我们两个人的心都血流不止。我一直想补救,直到无法补救。已经太晚了,我好像,就要在阳光下死去。我想,我错过你了,我想,留在你心里。”

    早晨,风轻轻的吹开桌子上的日记本,一朵风干的白玫瑰从日记的最后一页掉了出来,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阳光划破昏暗的房间,照到了曼森身上,天已经大亮。她猛地醒来,赶紧站了起来,拿起日记本就向外冲了出去。   

    邮局办完手续后,曼森有些脱力地坐在路旁,阳光炙烤着大地。路过的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一年后,曼森站在一个花园里,种满了白玫瑰的花园。她走进一个很长的走廊。阳光透过过玻璃在红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飞舞,贴着天蓝色壁纸的墙壁,一幅幅用精制的相框裱起来的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曼森站在墓碑前,照片上的老人笑得很温暖。她鞠了一躬,献上一支带着露水的白玫瑰。曼森拿出了那只怀表,打开,忽然,她发现怀表好像还有一层。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一枚金色的戒指静静地躺着,闪闪发光。

    曼森走在街上,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她摊开手掌,看着在阳光下跳动的尘埃,轻轻握住拳头,一股暖流在掌心里窜动,仿佛正攥着谁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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