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龛

作者: 绿决 | 来源:发表于2022-06-06 16:16 被阅读0次

    1

    “锁已开...”

    半梦半醒中听到开门的AI女声,再之后的开灯、铺床、喝水等等行为的声音都随着我逐渐消失的意识而慢慢听不见了。

    只是还能无意识地听到熟悉的、间歇性的呼噜声,不过如果是从小听到大了,那这点声音还真是不足以影响睡眠的。

    所以在我发现呼噜声可能已经很久没响起的时候几乎是从梦中惊醒,挣扎着睁了睁眼睛,希望自己能清醒,能平淡面对打开门之后的事,无论是什么场面。

    我打开门却不敢走过去。

    其实我曾多次设想过,如果躺在那里的那个男人哪天又喝多了,然后在昏睡中离去,我该怎么办,我是会庆幸还是遗憾难过。

    现在摆在我眼前的场景好像告诉我,真的发生了,那些在电视里、小说里看到过的“在昏睡中死去”真的发生了。在我家。

    我突然想起刚刚在不平稳的睡梦中好似听到过一阵咳嗽声,可能他也睡得不安稳。

    但是过一会儿还会有呼噜声再次响起。

    所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呢,当然,在我走近确认的那会儿还是担心害怕的,害怕是因为我的疏忽而留有遗憾,但是这种心情没有维持多久,轻松愉快几乎在瞬间取代了那些负面情绪。

    我替他庆幸,没有受苦,也不用再为打来的电话发愁,可能这对他来说是个好结果。

    但是对我呢,对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呢,真是压力骤增。

    投资失败的欠款、房贷、长辈、同辈对拆迁的纷乱争议、供货商发不出来货...

    2

    “怎么会想到这件事”,我开始怀疑自己。

    其实经常有这种情况,对于多梦的我而言,很多时候醒过来并不记得自己梦见过什么,但是有的片段会突然在脑中闪过,再核对已知的现实,就会知道刚刚在脑子里的片段场景都曾发生在我梦中。

    但是已经被筛选掉的关于死亡的令人悲伤的记忆为什么会再次被想起。

    梦醒,睁开眼睛看着模糊不清的天花板,不知思绪又飘到了哪里。

    毕业一年了,我还在家待业,爸爸说要带我出去看看,听听他的商业版图和几十年的从商心得。

    一个社恐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成为一个好销售,难道靠吃药吗?

    因我的抗拒和冷战,最后是没去成他所谓的繁华的商业贸易中心,我不想知道当下流行什么,什么商品最有市场,什么话术让人争相模仿,什么IP垄断了市场......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对这方面如此抵触,我大概会说是性格原因吧。

    不爱说话、不敢说话、也会有不屑说话,精神状态大概只能维持与人热切交流1个小时,剩下的23个小时需要闭口不谈当个哑巴,还需要24小时赖在床上调节状态。

    数字当然没有精确,但是实际情况确实如此,和上岸的美人鱼的双腿一样,强迫改变自己,是有时间限制的。

    到了时间,不管我和对方的交谈是否结束,不管这场聚会high到了几分,我都没办法再集中注意力了,目光呆滞,双耳失聪,四肢无力。

    我还是喜欢看山,看日复一日用肉眼观察不到的巍峨,看荒石上还能长出粗壮的树木,看同一片土地可能有不同种类的石头堆叠相砌。

    很神奇,你知道世界万物都在不断变化,但是目光所及毫无改变。

    3

    我们去爬山了,不是什么知名风景区,所以还保留着少许原始的纯洁清澈。

    虽然是一起出行的,但寂静少话是我们相处的常态,如果说一个话题终将走向冷场或者争论,那不如不要开始。

    抱着这种心态,我们两个走向各自感兴趣却又不会消失在彼此视线的区域。

    “姐姐,你见过粉色的天空吗?”

    我拿着手机四处走走拍拍,被一个身高尚未达到我腰部的小男孩叫停。

    “当然啦,还会有粉红色的云彩哦。”

    我不常外出,但也偶尔见过可谓神奇晚霞。

    其实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罢了,但是相较于现在更为常见的灰色天空和更科学合理的蓝色而言,傍晚赤橘色的淡粉色的天空本就多了一份浪漫加持。回想起来记忆中的模样心情也会好上几分。

    我从呆滞中缓过神来,环顾四周想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返回。

    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我看到他在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聊天,那个男人冲我点了一下头,大抵是注意到我眼神停留了吧,但我并无冒犯之意。

    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否喜欢与人交谈。

    在我的印象中,他永远有赶不完的的酒场饭局,有电话不断的哥们弟兄,有寂静烦躁的空荡屋子。

    我向他走过去。

    “小迪,过来叫叔叔好。”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看着我说。

    我才恍然,原来这个男人看的是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小男孩。

    4

    小男孩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在读小学。

    “林哥,我是有时间就带我儿子出来走走,小孩子嘛,喜欢小动物什么的,换换环境也省得在家打游戏。”

    “是,不像我们家这个,天天宅在家里,怎么说都不出来。”

    ......

    为什么一定要否定自己的孩子来与人交谈,这是二十几年来一直困惑我的问题。

    我慢慢远离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区域,没有目的地的走着,不去听周围人在说什么(这地方也没有几个人),只是看着周围的环境,等停下来,茫然四顾,反问自己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看。”

    我顺着声音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的小迪,看向他小手指着的方向。

    粉红色的天空。

    我打开手机自拍模式,镜像中透过我脸的轮廓是一片红云滚滚,这样大家都能看到了。

    结束拍摄,眼神的焦点离开手机屏幕,却看不清那边谈话的那两个男人了。

    他们的身形不断模糊折叠,直到九十度我再也看不到。

    我见过白天黑夜,云卷云舒,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从流水中醒来。

    水自上而下,是瀑布亦或山涧,我有种到了可供曲水流觞的秘境感。

    直到我的意识越发清晰,我才看清自己从一个木盒子中醒来。

    我回到了小时候邻村的荒废区,仅存的几户人家正围着我等我清醒。

    说来奇怪,我家里并未供奉,但看到这个盒子我能知道它的用途甚至名字。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在一个已经拆迁的路口,从佛龛中醒来。

    5

    我在网上搜索关于佛龛的解梦,大多是吉祥的寓意。

    这种心理暗示给我很大困扰。

    接连几天都是关于生病、死亡,大家都说梦与现实相反,可是在那之后的三天里,爸爸就因为咯血住院了。

    万幸没有严重疾病,没有几天就出院了。

    大概真的好运吧,所以虽然有此劫难,但没有受太多苦。

    我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此刻,我坐在医院的陪护椅上回忆着这些事,质问自己是不是不够重视。不到一个月,二次入院。

    我看着他每天躺在床上昏睡,间歇的呼噜声让我心慌,总担心停下不会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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