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是全国人民大喜的日子,举国欢庆,许多人家把喜事也都选定在这个期间办理。我房东家便是这样,十月六日,她家女儿结婚,我们应邀前去吃喜酒。
关于喜宴,我在老家参加过若干次,而在暂住地的南方,则是第一次参加。老公倒是参加过几次了,有前房东家的和门口邻居家的。虽然他们在邀请老公时,也同时邀请了我,我都用各种理由谢绝了。
如果要问具体原因,性本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自尊。因为当地总有一些歧视排斥外地人的人,所以尽管在这里生活N年之久,平常跟他们交往也是小心翼翼地泛泛之交,见面点个头微笑而已,在能不打扰他们就尽量不去打扰,能少说话则少说。总之,就是溶不进、也不想溶进他们的圈子。当然,如若他们有求于我们时,我们一般都会尽力相帮。
但是,有朝一日,当我和老公被邀请去赴他们家的喜宴时,我们的内心还是欢欣雀跃的,喜悦之情自不必说。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被同化的尊重。他们在邀请我们时,总是提前约邀,一般会说:“来我家吃肉饭啊”,或者“到我家吃喜酒啊”,再不然就是“给我家帮帮忙啊”。其实,哪是要你去帮什么忙呢,给他们家帮忙的人多着呢,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无非是想让你去分享他们家的喜悦罢了。我们非常感激,感激他们让我们受到如此的尊重。
现任房东与我们原先是邻居,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夫妇俩为人亲和,大度,见人也总是笑脸常开,唯一的女儿算得上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家搬走后,房子就租给了我们,几年来一直没跟我们乱涨房租。就在前些年,他家女儿开始恋爱后,男房东就曾经数次跟老公说过:“我女儿要是结婚的话,你们夫妻俩一定要到场啊。” 所以我们一直感恩,感恩老天让我们遇到这么好的房东。
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谁也没有料到是,正值壮年又不缺钱的男房东去年因病突然离世,留下太多的遗憾外,也留给家人亲友们沉重的记忆。从来手不担四两的女房东从此肩起了家里的一切,她按照男人生前的规划和遗愿,如期给女儿操办起了婚事。
因为被邀请,我们也准备了份薄礼。在这之前,女房东特意关照老公早点去,好给她帮帮忙。可是老公自卑的底色在这节骨眼上作崇了,他踌躇了许久,恁是没去。我问他:“咋不去呢?”他叹口气,说:“唉,这会子她家人肯定多,蛮子(家乡人称南方人为蛮子,北方人为侉子,所谓南蛮北侉)本来就瞧不起岗北宁(江北人),去早了,不知道把我当什么人呢。”
直到喜日前的晚上,才骑车前去贺礼。回来后告诉我,房东很高兴,没去帮忙也只是稍稍问了下,还一再关照,明天一定要将我一起带去。
可是第二天中午,来了事情,老公走不开,便嘱我去。怎叫我去呢?和陌生人在一起吃饭,我也很别扭呀,再说我也不认识那里啊。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好在这时,门口邻居们也要去。前房东的女儿(也是我们看着长大成家的)说我:“你不要多想,人家这么大的喜事是欢天喜地地邀请你,不去不好的。” 想想也是,我怎能不去呢?我不去不是让房东不开心吗?我不去不是连个孩子都不如吗?便立马回家洗手洗脸,换上干净的衣服,坐顺风车快乐同去。
一行人七拐八拐找到了婚宴地点。那地方真不错,广场大,停车不受限制。我们随着人流上到二楼的宴席大厅,老远就看见厅口处的出入大门,被鲜花装扮得喜气洋洋,新郎新娘的大幅婚纱彩照,在厅前一则的墙壁上笑脸相迎,甜蜜而又幸福。
我们踩着贵宾待遇的红地毯进入大厅。因为是男女双方合办宴席,所以大门内的门口,有男方亲友和女方亲友分列两则接待登记。我环顾下四周,呀!真大。明亮的灯光下排满了大红台布的圆桌席。差不多一百桌吧?每个桌席前也差不多都有人落坐。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吉祥喜庆的笑颜,不管相识不相识,都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的友好。
我自然是与熟识的邻居们围坐一桌。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厅中央还有个被鲜花簇拥的T形吧台。台下面的拐角处有个长颈鹿摄像仪,好像有人正在调试。看不见吧台的人,可以通过墙壁上的大屏幕看直播。
此时己经有人嗓子痒痒登台放歌,好听不好听都让人很快想到一个词――锦上添花。台下的,有人鼓掌欢呼,有人拍照录影,还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孩子们最是兴奋,绕着吧台上上下下追逐撒欢,快乐无比。
我看风景一样看着这喧闹的一切,像个局外之人,孤寂感十足,不得不掏出手机消磨无聊。
饭吃到一半,我也从手机的世界里抬起头来。吧台那边已是热闹非凡,乐器手们分列两边鼓着乐曲,主持人手持话筒一声比一声激动地叫喊着亲友的名字。每喊到一位,被喊者立马放下碗筷上台送红包。台中央的新郎新娘则十指相扣,笑意盈盈地鞠躬致谢。把拆包的和登记的忙得不亦乐乎。这大概就是南方人婚礼仪式上的“叫礼”吧?和我们老家新人拜堂时的“磕头礼”颇为相似呢。
以上两餐都是婚礼进行曲的前奏,接下来的一餐,才是婚礼的高潮。傍晚,邻居们都穿戴整齐,成双成对地去了。我们也入乡随俗,不甘落后,早早打烊,梳洗一新。这回没再坐他们的车,自己骑车而去。
然这次入席,发现了一个趣事,桌子上比那两餐多了花生瓜子、水果饼干和饮料等休闲食品,但筷子没有。是忘了吗?不应该呀?我环顾左右邻桌,发现都没有,止住好奇心没发问。
不一会,所有的宾客差不多到齐了,大厅里灯光暗了下去,只有T台光亮灿灿,主持人宣布:“婚礼开始!” 有女宾拉我前去观看,我指指身后的屏幕:“这里可以看到的。”那人说:“那边更好看呢。”遂跟着一起走到T台边。主持人的嗓音很好听,浑厚,有磁性,他设计的婚礼流程也很浪漫,像电视电影里放映的:开场白引出新郎后,新郎用歌声唤出新娘,新郎新娘唱着相爱一生的歌……
这当中我注意到一个人――新郎的父亲。他离我不远,认真又热切地关注着台上的动态,并配合着传唤事宜,也是鼓掌最欢的人。我能够想象得出他此刻该是多么的欣慰,亲自操办并亲手将孩子们送入婚姻的殿堂,完成着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若是新娘的父亲也在,该是多么的完美!
当新人的妈妈们被招唤上台后,煽情的主持人让新人们拥抱并感激她们时,我的眼泪不合时宜地夺眶而下。我一边泪眼模糊地看,一边替台上的房东高兴,一边又对她的来生充满着文学的想象:从此,无论多大的风多大的雨,她终于不再是独自面对了;从此,事无巨细,她终于又可以不用事事操心了;从此,虽然不能像从前那样一觉睡到自然醒,但总归可以睡得踏实睡得安稳了;从此,唯一的遗憾就是再也没有一个执她之手、携她偕老的人了……
几十分钟后,婚礼仪式结束,歌舞助兴表演接续,我们也回到了座位。这时,灯光重新亮起,宴席开始啦。我看到有人送来了筷子。
吃好喝好自不用说,主家的诚意和礼节十分到位,每一席餐桌都去敬酒致谢,每一个人家也都收到了回馈的小礼盒,喜宴算是圆满结束。
按说这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参席的人大概也都慢慢淡忘忽略不计了。可数天来我却偏偏总是想起,甚至有点耿耿于怀。为了不辜负此次经历,想着是不是该留下点什么?也许留下了,也就放下了。于是,就有了这篇随笔。
一次吃喜酒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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