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们扶,我自己能行,说了不用你们扶,我自己能行……”爸爸,姑姑在爷爷一阵阵怒吼声中松开了手,静静地站在爷爷的床边,阳康后的爷爷,脾气越发大了起来。
90多岁的爷爷用一只手去掀被角,掀了好几次,被角还是原封不动地匍匐在他的腰部以下的躯体上,仿佛那轻飘飘的棉花做的被子有上百斤重似的,他的动作迟缓,笨重。忽然,被磨折的失掉了耐心的爷爷,一个猛使力,被角一下子被掀开向后绵软地叠塌下去。
爷爷掀被子的动作,像被导演故意先放慢了镜头,再拉一个快进的过程一样,有点滑稽,更显示出了人老体弱的辛酸。
他伸出另一只手使力撑在床沿上,想挪动身体,由于体力不支,身体顺势侧躺了下来,那只还来不及收回的胳膊被压在了身体下面。爸爸和姑姑想去帮忙,却被他厉声呵止住了。
他侧躺在床上,像一条上了年纪的鳗鱼,不停地扭动身躯,极力挣扎,想支起身子坐起来。可那苍老的,像枯树一样的身体除了象征性地扭动几下代表着还受他的控制以外,没有丝毫直立起来的迹象。他满是皱纹的额头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汗珠在那一道道沟壑一样的皱纹里越来越多,慢慢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河流,浇灌着那苍老、干涸的肌肤。
最终他因扭动身体耗费了全身的力气,疲软地侧趴在他挣扎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离开的原地上一动不动。爸爸和姑姑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扶起他的上半身,在确定抱枕的位置恰到好处时,把他的背轻轻地,稳稳地倚靠在床头的抱枕上。在他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声中,他终于坐定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现在居然连坐都坐不起来,没用了,要入土了。”爷爷老泪纵横,哽咽着回忆年轻时的光景。混浊的眼泪和着丝丝细汗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游走、继续浸润着每一寸干瘪的肌肤。
看着这样的爷爷,当年被他一脚踢飞的场景和被他冲飞出去的饭碗,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在即将归入尘土的人面前,怜悯占了上风,仇恨竟变得一文不值。
或许这就是那曾经被我忽视的血缘关系所起的作用吧。
后来,爷爷好像放下了倔强,不再乱发脾气,任由儿女们服侍,只是那耷拉的眼皮一直不愿意撑开,他生活在光明中,却始终紧闭双眼,人为地把自己安置在黑暗之中,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不堪的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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