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完产假后,我换了新办公室。除我之外,办公室里还有两人常驻。其中一位姐姐S和我已相识十年,她善良、热心,我们的关系处得一直不错。
可自从儿子踏入办公室那天开始,我们之间的气场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自我入驻,儿子便在放学时来找我,然后一起回家。
有一天,当儿子来的时候,正好S姐也在。看到儿子连续三天进门都没喊报告,我终于没能忍住,让他出去重新喊了再进来(我曾告诉他,每天第一次进门时都要喊报告)。
看到这一幕,S姐马上提醒我:“以后德远进咱办公室不用喊报告!”不满地撇了我一眼后,就宠溺地招呼德远过去。
可不知儿子是羞涩还是茫然不知所措,竟然在原地呆立不动!我马上提醒他过去,结果又遭到S姐的阻止:“这是我和德远之间的事情,你瞎馋乎啥!”
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可一想到人家是觉得我对儿子管束太多才如此善意提醒的,也就没说什么。
后来又有几次,比如:看到儿子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晃荡,我提醒他安静坐好;看到他在椅子上葛优瘫,发出声响,我又提醒……每当这时,都会遭到S姐的奚落。
终于,糟糕的情绪发酵成一股莫名的烦躁,只是碍于情面,我没说出来。
在我看来,办公室是老师们办公的地方,除我之外,还有其他老师在工作或在休息,所以才要喊报告,才要不吵不闹,才要安静坐好。尊重老师,保持安静、有礼貌,这是学生应该遵守的起码的规则;即便在家,如果我需要安静做事,他也不该大吵大闹。
当然,作为妈妈,我没有提前帮他做好功课,养成好的习惯,这是我的责任。他情绪稍微有点低落,自然可以理解。
然而,即使我对儿子的要求不对,但他是我的孩子,S姐善意提醒即可,可她三番五次直来直去的干涉就已经越了界。
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办公室一直笼罩着某种微妙的气氛,每当S姐与德远同在,这种气氛就更浓,我感到浑身不自在,生怕儿子一个“不当”的举动又会加重空气中弥散的火药味儿。
2
事后,觉察了一下自己的不舒服,我发现,它至少可以分为两股力量:第一股是被批评后的羞赧和委屈。
在跟儿子交流的时候,我努力去做温和又懂规矩的妈妈,希望自己将最好的东西给他,也希望他不给放不下面子的我丢脸:他发出声响、影响到他人,我既难堪又自责;他学会了保持必要的安静,学会了跟老师们主动打招呼,我既开心又踏实。
可我的努力和挣扎都没有被看见,只有对方的剧本横将闯进来,而我恰恰又陷入了剧情,于是内心就被烦躁和愤懑填满。
看不到对方的建议,往往带着自己的剧本。憋屈了对方,爽了自己。
可是,在你看来,无论别人错得多么离谱,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无论别人的路是多么的曲折漫长、抵达彼岸是多么的遥遥无期,对对方来讲都是他的捷径。
因为,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的生命里都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另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对自己的不满——她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被我自己忽视的那一面。这更让我不舒服。
有多少次,在儿子根本不需要“帮助”时,我不也如此横加干涉?!
有多少次,每当奶奶或爸爸管孩子时,我也不是如此粗暴地打断或指责?!
又有多少次,每当朋友和我聊起一些事,我也不是如此这般给出自以为是的“正确”建议?!
……
丹麦诗人皮亚特·海恩曾说:“在别人身上最难以原谅的错误,其实就是你自己的错误。”我们难以改变自己,于是将最难容忍的这部分投射到他人身上。
3
说到底,都是界限问题。
S姐没能守住自己的界限,在我不需要帮助时,纠正我约束孩子的行为。
而在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我也总是越过他人的界限,横加干涉属于对方自己的事情。
我们都以为自己充满善意,但很多时候,它们都自带锋芒,刺伤了他人,却从不自知。
心理咨询的宗旨之一是不求不助。其实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最好的帮助就是不帮助,最好的教育就是不教育。
喜欢一位作者的话,她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最好的爱就是允许和尊重。
不把自己的观念强加给任何人,
也不会因为别人不遵循我们的想法而不愉快。
一切就让它如是存在。”
是的,爱一切如其所是,允许一切如其所是。
虽然很不容易,但值得我们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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