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里密语

  一

  初一临近期中考试的某个周三下午的语文晚自习。下课铃的响起伴随着起落不明的斜阳，灯，明晃晃的。“好，下课吧。”我们收拾起书包，嘈杂的声音中，我朝她望去，莫名其妙地，像被魔力吸引一般。却未料她也忽然开口，“你留一下。”

  书包从我肩上滑落，我们的视线第一次在如此遥远的时空中相聚，在她的眼里，我什么也看不清，陌生而深邃。终，那一刹那，我看到了那个慌张的自己。“哦好的，我马上拿卷子来。”慌乱的抽出自己的卷子。

  走过那一段宛若世纪银河的路，到她面前。恍惚间我只感觉那一刻魔法般的奇妙——傍晚的夕阳，红惨惨的卷子，睡眼朦胧的学生，还有站立着散发淡淡奶香味的语文老师。

  她翻着我的卷子，我的眼睛没从她身上离开。第一次，我开始认真打量起我的语文老师，仔细地，似乎要望眼欲穿——长发反着温柔的栗色，本来琥珀色的眼瞳映着霞光，微微低头，芊芊细指翻阅着卷子，清脆悦耳的纸页声让我一下忘了惨兮兮的分数，只顾着恍惚地望着她。

  纯净到透明的空气，游走的灵魂忽然触碰她的发丝。她抬头望向我，嘴角微扬：“问题不大，可你的妈妈都快急死了，下午就狂发消息给我。我特地帮你看看问题在哪。”我望向她的眼睛，第一次如此之近，那一刹那的交汇，我的嘴里像嚼着一颗石榴果实，慌忙地一咬，咬到了瓠，甜蜜蜜的汁水却溢的满嘴都是。

  我静静地听她讲解，尽量把她的每句话都记下来——下一次，不能再用这种机会和她说话了。微风吹过，十月末，她垂下眼帘，睫毛干净的就像沾了些许露珠。“谢谢！”我折好卷子，她也起身，笑颜如花。“继续努力！”

  走在放学路上，我第一次开始回味一天的学习日常，夜晚，路灯如星，扑朔迷离，回头望去，明亮至极，我第一次在几乎迷失的人生中，找到了航标。

  ——她是我的太阳。

  二

  我搜集了各道关于她的消息大道的，小道的，全部搜集在一个备忘录中——像吃了蜜的孩子一般，像收获了暗恋这枚无花果的少女一般，日记全是她，她的图片收成一个文件夹。

  在那一两个月中，从QQ上，我知道了她的偶像是Eason；从微博上，我知道了她的教学生涯；从贴吧里，我知道了她的学生。总之，我知道了各种关于她的爱好，爱听的歌，喜欢的明星。

  我学着她，去喜欢那些人，那些歌，那些事情，才发现她的审美真不赖。

  朋友笑到，你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太简单了吧。我也笑嘻嘻，可不是呢，十三四岁的少女啊，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

  逐渐我对这门学科的兴趣倍增，但，只是单方面的她，这一个因素，有她的每一天都是甜蜜……还有紧张的。

  三

  我和她没有想象中的熟，尽管我拼劲全力去了解她，但是成绩变得起起落落，果不其然，那个学期的期末，我人生最大的一次滑铁卢，语文只考了及格刚出头。

  担忧着，害怕着，我真的心都要碎了因为害怕她失望的脸色，就算大考其余学科都失利了，我也不会哭的像那般肝肠寸断。

  直到她对我道：“你来我家吧，我帮你看看你的卷子。顺便指导一下你，以及那些语文学科有缺陷的同学。”

  冬日的阳光在那一刹那宛若春日的暖阳一般，不刺眼，不灼人，只是安静而纯净的美好。

  冰雪还未消融，二月的天呐，遥远如她和我的距离，在她楼底下等了片刻，直到冰水反出她的影子，我伫立半刻，朝她转去，只是淡淡说了声：老师好。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还是那副笑颜如花的美容，轻轻一点，越来越近，其他三名同学朝她奔去，我却只是淡淡地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距离越来越近，时间越来越慢，直到站在她身边，那一刻我本末倒置一般，她定是明亮如阳，似站在冬阳上一般，我甚至看得清她身边似乎有水雾飘散，如仙女踩着荷花。 

  长发飘扬，笑颜迷离，嘘寒问暖地问这一些话，我和她明明只隔了几米，却又像隔了几个世纪一般，与她并肩一块走，不正是我一直想要的么?

  快要拥抱住她的背影了。

  我的脑袋不太好使了。

  “来吧。”她的钥匙插入钥匙孔，依旧是笑颜，“咖嚓咖嚓”钥匙校正的声音。

  5

  “进去了一定要和爷爷奶奶打招呼，要有礼貌哦。”走廊的尽头有窗户，那一片刺眼的冬阳啊，虚无空白，正如我那一刻的脑袋。

  4

电梯“滋滋”的声音，两三个同学的嬉笑声，我沉默无语，也没打算加入他们，脑海依旧空白。

3

  那一刻天暗淡下来，不再亮的瘆人，脑海中终于恢复所有言辞的运转，望着她，遥远又近。

2

  我听到钥匙插入孔中。

1

  鸟鸣响起，伴随她的声音——“进来吧。”树林海洋沙漠脑海中一跃而过，人生第一次那样的深感美好却又虚无。

  直到我拆开她递给我的山楂片，酸甜味溢在口中，就像我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酸酸甜甜的。

  讲完之后，我下楼，也许她还在阳台上望着我们一行人，但是我在楼下的街道上停下，踩着路边结冰的水。

  踩了好半天好半天，没有碎掉。阳光出来那一刻，我看着自己的倒影，看见冰上积起了水。我停下脚上的动作，那一刻感觉那块冰就像我对她的心，是冰凉的，再未见她之前，而她一旦和我相遇，我永远会很快的化成水。

  四

  那个暑假鲜少和她联系。

  七月初，特别想她，每时每刻都想见她。那份抑制不住的想念，导致那段时间每天我都会因为初三补课，而乔装成初三跑到学校——尽管我傻的知道，她不回来呀，她在放假呢。

  可我还是希望她说不定忘了什么东西丢在学校里，这样我至少有机会碰见她了。

  直到补课的最后一天，依旧还是没有。

  我要了她的QQ，却始终没有说出“喜欢”这两个词的勇气。

  直到我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

  我让我当时别的学校很好的朋友用我的号告的白，甚至那个同学还把我供出来了。现在想来，她一定失望透顶。

五

  她不教我们的这个消息，是八月底收到的。刚开始收到的一刹那，不惊讶不难过。

  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大概五个小时之后，才开始隐隐发作，疯狂听着失恋的歌，离别的歌，记着一首一首离别的诗，撕掉一篇篇关于她的日记，扔到垃圾桶之后又发疯似的拿出来，夹在某个文件夹里。

  可是我没有哭，只是每天都更加虚无了。

  甚至有时在手上刻着——“好想你啊”

  我是怎么忍到九月一日，又是怎么看到你带着你的初一新班在我面前。他们真幸运呢，能和你一起共度三年，甚至你还是他们可爱的班主任。而我们，只是你一刹那的回忆罢了。连毕业照的资格也没有。

  连要求一起回忆的资格也没有。

六

  九月一日开学了。

  放学后我还是守在你的班门口，等着你出来，甚至还自嘲般的笑道“门口都是一群等同学的，而我们是等老师的。”

  这一回不同了，当你走出来的那一刹那。

  “老师好”是我第一个说的。

  我们三个和你一块聊着天，二十分钟好久好久，和你聊了好多。你还是单独和我说了“你要好好努力”

  ……

  她好像不像之前那般漂亮了，不像之前那般高了，好像什么都不像从前那般了。

  只是她还是我的太阳。

  “太阳最后没有把冰晒化，那年寒假，我去她家的最后一天也就是第四天，那一大坨冰依旧没化，我拼命踩了一脚，冰碎了一地，我接着踩，直到变成浑浊不清的水。

  但是我相信直到夏日，它会混着尘埃干涸。而一切来年会重来。

  也许明年没有那么大一块冰了。

  但是她依旧还是我的太阳。”

华丽的冒险—陈绮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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