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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刺第四章:同一个姑娘

穿刺第四章:同一个姑娘

作者: 涂山希未 | 来源:发表于2020-09-28 16:38 被阅读0次

    第四章:同一个姑娘【楚沙和谢昭;杨雪陌和林鸳】

    当丛央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剧烈的头痛让他坐起来都觉得费劲。“好渴啊。”丛央正自言自语,眼前忽然递来一杯水。他下意识接过水杯,然后才抬起头,待看清眼前那人时,他手一抖,水洒到了床单上。

    “放心,什么都没发生。”楚沙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余光里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几点了?我的手机没有人打来电话吗?”

    “我倒是希望有人打给你,这样我也不用把你扶到我的出租屋里来了。”

    丛央摸了摸怀里的手机,还在,但是不亮了,“没电了,自动关机了。”他赶紧下了床,穿上皮鞋,“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楚小姐。”

    “叫我沙沙就好,记得有空来按摩店啊!”送走丛央,楚沙关上了房门。她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把方才没来得及涂上的口红一点点描上,然后合唇蘸匀。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楚沙会想要认认真真地在一个男子面前好好化妆。

    好在上海市场离拖东医院不远,楚沙租住的地方离谢昭租住的地方也不算太远。丛央回到谢昭的出租屋,发现谢昭并不在家,他赶紧给手机充了电,打算联系她和她解释。

    丛央不知道的是,昨晚谢昭也没回家。因为谢昭去见拖东医院人事科科长家的混账儿子了。

    谢昭在酒店里的卫生间冲洗了好久,冲得皮肤都发红了,然后才关掉淋浴头。她换上衣服,见那只瘌蛤蟆还在熟睡,拎起肩包便离开了。快要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她的电话铃响了,是丛央打来的。谢昭冷笑一声,大早上打电话,昨晚干什么去了。她没有接电话,而是继续往回走。

    “昨晚,我喝醉了,然后——”丛央满脸歉意地为谢昭开了门,他以为谢昭出门吃早餐了。

    “然后露宿街头,被人收留,早上回家发觉我不在家?”谢昭说话说得跟顺口溜似的。

    “欸,你怎么知道?”丛央一脸蒙圈。

    “还真是啊?”谢昭汗颜。“我随口说的,怪不得昨晚你没给我打电话。”

    “那你不是也没给我打电话吗?还是你给我打的时候我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没有,我才不关心你晚上睡哪里呢!我是你妹,又不是你老婆。”谢昭忽觉自己失言,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昨天去看了阿鸳,那束白玫瑰,是你之前放的吧?你是不是经常去看她?”

    谢昭坐到沙发上,咳了两声,“也没有经常,就是想姐姐了,就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丛央打破了这种寂静:“我想她的时候,会对着她留给我的东西说话。我们的情侣纪念物,她给我做的书签,她给我写的信,她给我织的围巾,好多好多,还有这个。”丛央从脖颈里掏出他戴的项链,那是一条自制银项圈,上面挂着一枚戒指。那枚戒指,是林鸳出车祸后,丛央向她求婚的戒指。

    谢昭看着丛央,忽然好恨,恨这世界不给好人留活路,作恶之人却一直存在,害死别人还可以逍遥法外。姐姐,我会查明真相,替你讨回公道。我做这一切,你想必会心疼。如果你还活着,我就不会这样了。可是你活不过来了,不是吗?

    “我就要入职拖东医院五官科住院部了,等我这边有点眉目了,你便可以从外围试探和查访了。”

    丛央点点头,“谢谢你,小昭,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你,这件事了结之后,你跟我去法国吧。”

    谢昭微微一笑,“但愿可以。因为你在巴黎,我也一直在学法语,前段时间刚到新郑参加了考试。如果到时真的可以,我也想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嗯,到时候我来帮你着手申请,可以先走旅游签或者语言签。”

    谢昭没有在出租房里多待,很快就出门了。丛央觉得,从前那个小昭妹妹真是长大了,有时候变得神神秘秘的。

    一连数天,丛央都会去“清河蓝梦”讨酒喝。明明很是喧嚣,可是那里对丛央而言,似乎却是个清静身心的去处。回忆起来便跟那个叫沙沙的女孩诉说,喝醉了便可以忘记过去。隔三岔五,丛央还会光顾“清河之家”,楚沙按摩的手法虽然没有燕子熟练,但是他能够感受得到,他头痛的症状在那个叫沙沙的女孩的手指间,缓解了。

    “昨晚我们讲到哪里了?”丛央躺在按摩床上,把脑袋放松下来。楚沙已经成为他讲故事的倾听者,最佳倾诉对象。丛央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巴黎明明已经和燕子认识几年了却不曾和她开口讲过自己的悲伤往事,而和楚沙才相识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和她说了很多很多了。

    “讲到你和你的阿鸳报考大学。”楚沙只是听着丛央诉说,这些天他絮絮叨叨讲的都是他和林鸳中学的故事,他们两个人一起“同桌的你”六年。

    “对,林鸳因为没考好,本来我想陪她复读,她不想耽误我,所以就没同意。然后她报了洛邑师范学校的英语系,我就去了新郑大学的读法语。我们变成了异地恋,不过也还好,离得不远,我们每个月还能见上一两次。节假日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出去旅行。”

    “你们都去过哪里啊?”

    “北京,上海,武汉,成都,深圳,广州。”

    “都是大城市啊?”楚沙有些好奇,不禁问道:“感觉她的性格,应该比较喜欢小城市的氛围?”

    “阿鸳的奶奶是基督徒,奶奶临终前曾对我们说过,想叫我们代替她看看大城市里的教堂。所以我们去大城市旅行,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进教堂。阿鸳也算是半个基督徒了。她的墓碑上也划了十字。”丛央的话语越说越轻,“现在,奶奶和阿鸳,应该已经在天堂团聚了吧。”

    楚沙闻言动容,忽然问道:“那么,你恨过吗?恨命运的不公,恨天理的不存?”

    丛央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我恨上苍为何要夺走我的阿鸳,可是后来,我才明白这世间,人祸太多,并非每个好人都能被上帝看顾保守。”

    “你也是上帝的信徒吗?”

    “我认命,可是我觉得这世间有些道理,需要人来践行。”

    可是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道理,都能被人来践行。楚沙把这句话放在心中,没有说出口,反而微笑着询问:“你们的最后一站,是哪里?”

    “广州的石室圣心大教堂。我们在那里祈祷,我们说我们毕业后就结婚,我们希望上帝能够赐福我们。”丛央闭上眼睛,他说话的声音颤抖着,脑海里浮现当年的场景,圣心大教堂前的最后祷告。

    楚沙叹了一声,下手的力道轻柔了几分,像是在安抚,安抚一个受伤的男孩。“跟我讲讲你那个妹妹吧,总听你提起她的名字,但是也没听你讲过她的故事。”

    “小昭啊。她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丛央淡淡吐出几个字眼。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倒是和我类似。”

    “可能其实,你比她幸运,因为你的母亲一直坚持着把你和你弟弟拉扯大。小昭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她的母亲抛下了她,南下打工又组建了新家,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小昭是被她爷爷养大的孩子。除了她爷爷,她的亲人里还有她大伯一家。不过有这一家还不如没有。她大伯一家也是在她爷爷家吃喝的。她那个堂哥,是个混混,从小就很混账,总是在背地里欺负小昭,在爷爷面前就装乖孙子。”

    “所以后来是你和林鸳一起守护这个妹妹吗?”楚沙给手中的刮痧板抹了点油,往丛央的额前敷去。

    “起初我们都不知道谢小贵总是欺负小昭。因为我们比小昭大四岁,并不总是在一块玩耍。小昭很小的时候,被欺负了也不懂得自保,而且不会告状,就是很软懦的那种性格。还是阿鸳心细,发现六岁的小昭胳膊上有淤青。那时候我们十岁,谢小贵跟我们一般大,阿鸳就和我一起,阻止谢小贵欺负小昭。但是我们并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小昭啊,毕竟跟她同个屋檐下的人是谢小贵那个混账。”

    “我理解,人家是一家三口,小昭就是一小姑娘。要说被欺负,指不定背地里怎么欺负呢。”

    “她爷爷年纪大了也管不住,更何况谢小贵是个会装乖孙子的瘪三。”

    “所以其实,你和林鸳就成了她最亲的家人。”

    “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是她最亲的哥哥姐姐,她是我们的亲妹妹。”

    “我想林鸳在她心里,还有很特别的存在吧?”

    “嗯。”丛央睁开眼睛,眼眶有些泛红,“因为我是个男孩子,很多细微的东西都察觉不到。”丛央沉默了良久,然后开口,“谢小贵曾经多次把小昭关在小黑屋里。做过哪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无法想象。”

    楚沙按在丛央额头的双手突然停下了,因为她回想起当初为了给弟弟凑律师费,第一次到酒吧打工,店老板可怜她,借给她了一些钱。可是她接待的第一个顾客,就是个人渣,是个暴发户,把她给灌醉,然后在她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诱奸了她,事后甩给她五千块钱,她就这样破了处,也没有力气去讨回公道。店老板得知后,央求那个暴发户多给她点补偿,说她家里急需用钱,然后那个人就多甩了五千。那一万块钱,只是律师费中的一部分。

    “女孩子总是细腻的,能够感受得到身体的变化。”楚沙说了这么一句,丛央听了感觉也很不是滋味。“所以阿鸳对小昭而言,是这世间的唯一,唯一替她包扎心灵伤口的天使。”

    “当天使离开的时候,她的世界也便倾覆了。”楚沙的眼角,泛过一丝泪光。

    “我又何尝不是?我放弃了学业只身远赴巴黎,并不为念书,而是把全部精力放在做工上,想要让自己麻木,不再疼痛。”

    楚沙抚了抚丛央的鬓发,“你只是逃避,一个人舔舐伤口,而她却忍着剧痛,想要还原真相。记得你说她念了卫校,恐怕那时她就存了想弄清楚事情的心了吧。”

    “是。阿鸳出车祸后,小昭就不顾我们的劝阻,硬是耽误学业隔三岔五去医院陪着阿鸳。我知道,阿鸳的性子,想要自杀,谁也拦不了,但是按照她的想法,肯定是想等到小昭先考上学再离开这个世界的。可是当她看到小昭为她付出那么多的时候,她提前了她的自杀计划。而在阿鸳离世后,小昭把阿鸳所有的检查都拿走了。然后,她休学了一年。到了第二年,才读的卫校。”

    楚沙再叹,像是个洞察世间一切的奇女子。“我想林鸳去世前,是不是有嘱托你,好好照顾她?”

    “你猜的没错。可是当年她走得太急,我太痛了,顾不得任何人了。刚去法国那两年,我和国内几乎断了联系。后来,才慢慢和小昭重新联系起来。我没有做好照顾小昭这件事,所以我一直心怀愧疚。我打算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带小昭离开这里。”

    楚沙闻言一怔,心头涌起一股失落和淡淡的悲伤。终究是过客,相逢已不易。“我可以帮你们。”

    丛央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我有种直觉,我可以帮到你们。”

    楚沙知道,自己动情了。

    巴黎的风要比洛邑刮得更猛烈些,不过今年算不上寒冬,也是暖冬之年。

    “二零二零年尚未到来之时,人们就预言这将是灾难的一年。而就在这一年刚刚开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武汉便爆发了疫情。”杨雪陌在日记里写道:“为什么是武汉啊?那么可爱而温暖的城市!我希望武汉能够平安,希望不要再有灾难发生。”

    杨雪陌放下日记,披上白色风衣,套上灰色围巾,冒着冷风出门前往教堂。今天不是礼拜日,但是杨雪陌就要回国了,临走前她想要去做个祷告。

    教堂的尖塔高耸入云,杨雪陌每次抬眼望去,都会心生敬畏。她想着,如果某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了,希望能够化作教堂边的一缕尘泥或者教堂里的一片琉璃。

    杨雪陌闭上眼睛,默默替武汉祈祷了好久。然后她轻轻说道:我希望人间平安,天下长安。就要回家了,我想念你们,我的家人和朋友们。希望顺利,希望快乐,希望平稳。巴黎,我们过些日子再见!

    杨雪陌回到公寓,收拾好行囊,打扫干净卫生,整装待发。

    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三号,这是平安夜之后的第三十天,杨雪陌返回家乡的日子。她临行前,把身上剩余的欧元硬币都给了街头巷尾的流浪汉。然后她通过网上的华人送机服务去到戴高乐机场,搭乘海南航空从巴黎飞抵西安的航班,经西安返回洛邑市的家中。

    回家之后,眼见疫情渐趋严重,杨雪陌取消了武汉飞巴黎的返程票。她原计划在家中过完春节然后回到武大整理些资料,从武汉启程,再次前往巴黎。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节奏,而武汉,则牵动着全国人的心神。

    杨雪陌乖乖地待在家中,边准备毕业论文,边准备毕业礼物。她专门从巴黎带回来好多小礼品,明信片、冰箱贴、护手霜、唇膏还有果茶等等,她把所熟悉的每个朋友都计算在内。她还特意在家附近的文具店里挑了许多信纸和礼袋,然后回到家中,认认真真写信给每个朋友。杨雪陌不知道的是,大约四五年前,有个姑娘考研结束后,也在认认真真写信给每个朋友,为他们准备毕业礼物,后来那些东西都埋在了时光的尘埃里。那个姑娘叫林鸳,和杨雪陌一样,重情重义,善良可爱。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平行时空的话,林鸳一定会在自己死之前,唤醒杨雪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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