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步在公园的小路上。一阵秋风袭来,满树的枫叶犹如红色的蝴蝶徐徐飞落下来。她捡拾起一枚,用手轻轻抚摸着,眼睛凝望着远方,那些往事也仿佛一下子被捡拾了起来。
那年,她十九岁,刚师范毕业的她被分到家乡的一所小学任教。虽然学校条件不是很好,但有可爱的学生相伴,她每天快乐的像只小鸟。教学之余,她爱写写画画,偶尔在省报和《时代青年》杂志上发表几篇豆腐块。读者的信件如雪片似地飞向了她所在的学校。
一封字体潇洒、盖着部队邮戳的信件,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信里面不仅有一首用多种字体书写的汪国真的《南方来信》,还有一张英气逼人的军装照和一枚火红的枫叶书签。她自小就崇拜军人,在那一刻,她脸颊绯红,少女的心怦然而动。他说,他高中毕业,正准备在部队参加高考,没有信心,看了她的文字很受鼓励,希望交个朋友。她说,考吧,有梦就奋力去追,人生才会无悔。
她们谈文学,谈理想,谈工作。信件从一月一封,到一月两封。他在每一封信的末尾都附上一首汪国真的诗。她不曾读过汪国真的诗集,但对他的诗已熟烂于心。对于心中的那个敏感的词汇谁都不愿轻易说出口,却已心照不宣。每次收到她的来信,她的心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她先把信封翻来覆去看上几遍,再读信。信上的每一个字都被她一遍又一遍地过滤、咀嚼。她常常坐在村后的小河边,捏着那张照片和枫叶发呆。她想,他在干什么呢,他是不是也这样在读自己的信,也在捏着自己的照片发呆呢,想到这儿,她就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她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他说,他春节前放假会来看她。她以为他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并没放到心上。没想到他真得来了。
春节前的一天上午,天下着零星小雪。她在家里跟着邻居婶婶学打毛窝子。去镇上买东西的姐姐回来对她说:“我回来时在村口碰到两个当兵的,问我认识你不,我说认识呀,可是没在家,去圣泉寺玩了。他们就嘟囔了一句真太巧了,就走了。说什么去烈士陵园去看看。哈哈,上次有个什么粉丝来找你,你就是让我这么说的,我聪明吧?不过,那两个人长得还确实挺帅的,我都有点后悔了。哈哈……”
她的心就像被谁揪了一下。她推着自行车就向镇上的陵园奔去,他说过的,他一直想来看看淮海战役烈士陵园,更想来看看她。
她在陵园内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失落的她,回到家里,拿出相片问姐姐是不是这个人?姐姐点点头说:“是这个人,但是比相片上可要英俊潇洒多了。哎呀,小妹,你不会爱上这个外地人吧?”她说:“外地人怎么了,与本地人有啥区别吗?”她把他的情况告诉了姐姐。姐姐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
这期间,家里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她一概不见。这下惹恼了她的父亲:“你太天真了,夏邑那里穷不说,关键是工作也没法调动,万一他再考不上,你就甘心嫁给一个农民?”“农民怎么了,还能饿死不成?”她的犟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过来。家人的轮翻轰炸,她岿然不动。
可是,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收到过他的只言片语,她写给他的信也杳如黄鹤。是出了意外?还是改变了主意?是变了地址?还是去执行任务?她在猜测中度日,常常手握着那枚红叶发呆,人也一下子消瘦得变了形。姐姐说:“醒醒吧,那都是虚幻的东西,不可信的,别折磨自己了。”那一刻,她哭了,那枚红叶书签被她夹在了书里。
她终于准备结婚了。男孩是家人眼里的完美男人。工作认真,诚实帅气,待她也极好。她想,也许,许多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吧。她把那些信件撕碎丢进了村后的小河里,连同那枚红叶。
日子在平淡中过着。几年后的一天,她的女儿出生了。姐姐对她说:“看到你那么幸福,我们都很开心,当初我还反对爸的做法呢,看来爸的作法是对的,要不是咱爸扣下那些信件,说不定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又一阵凉风袭来,一枚火红的枫叶,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飘落在她的手心里。她掏出笔,在枫叶上,写下了当年他送给她的那些诗句:
何必想
你是否柔情似水
何必想
你是否伟岸如松
只要情也洁白
只要诗也透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