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世语

一

信息极度发达的时代，更容易发生集体催眠事件。我不是精英主义者，但我信世上愚蠢之人多。真正清醒的都一副“难得糊涂”的面孔，被人笑“太疯癫”，而大多数世人都一脸“天下舍我其谁”的嘴脸。因为少数人总搞不过人多，所以那些大多数也没机会觉得自己有多蠢。古往今来，莫不如此。嫌麻烦的，如隐士道长都躲清净去了，不怕麻烦的，当个苦逼的圣者先师，还总被后人曲解，弄不好还被人钉上历史的十字架。末世邪恶，又是何必。

二

送花是人类的陋习。花衰败之后如何处置是一个难题，随垃圾扔掉有点儿残忍，毕竟它曾是一番心意。任它的尸身弃置于角落，又觉得它有点儿可怜。花何辜！不过是皮相漂亮了些，就被人拦腰剪下横加利用，远离故园与根基，浪迹人间。即使无能将之返故乡，但还是要替它寻个好归宿。最好找片园子扔了，至少跟它出生的地方相似，跟落叶、枯草和冬天的树一起，等东风起，等立春至，轮回转世。愿来生，莫再为花木，至少也要远离人烟。

三

饲养宠物，是件很残忍的事。一般，刚出生几天的幼崽就被迫与母亲分开，来到一个异类的世界，独自生活。即使遇到一个好主人，也鲜少得到真正平等的爱与尊重。跟人类的孩子相比，它们不过就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被遗弃也就是主人的一念之间，何谈生命的尊严！如今，人类已霸占了这个星球每个角落，万物只有被宰割的份儿。说实话，我看到动物幼崽所产生的亲切感远胜于人类的婴儿。无论如何，我都称不上喜欢人类。

四

我坚持以为，吹空调是一种恶习。除去环境主义的那一套以外，我总觉得空调让我远离了夏天，也隔绝了风带来的清凉，麻木了人的感恩之心。冬天也是。人类越来越独立于四季轮换之外，过上了一种恒温的日子。既然一年之中有酷暑严寒，就一定有其存在的意义，但是我们逃离了夏天，躲避了冬天。我想，这让我们远离生存，而生活，从来是一个骗局。

五

中国五六十年代出生的知识分子很多都没有睁眼看过世界，他们终其一生大都在舔自己的或者时代的伤痕。我并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上一句“为何不忘记”，因为那些就是他们的生命本身。但其实，那段岁月，在中国历史长河中，不过就是一朵小浪花，很快就会被河水吞没。人生最难得的，是豁达，而豁达某种程度是需要认命的。所以，看他们有些人一把年纪还愤世嫉俗偏激狭隘的时候，我总是想：真是一群爱撒娇的老孩子。他们是永远不会长大了。

六

虽然四轮车的自驾游听来很自由，但我不懂隔着车窗看出去的风景有何意义。眼睛究竟能了解多少呢？如果我们没有呼吸空气，没有闻到泥土，没有被风吹过，没有看见昆虫，没有听到鸟鸣，没有被树枝划伤，没有一步一步踩遍大地。如此，土地和土地上附着的一切不会对我们有记忆，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游魂，一群不速之客，一闪而过，再也无声无息。有多快多方便是你的自由，但没有用脚丈量过的土地，就是不属于你。

上天非常公平。

七

人常言：女人如花。以至于很多女艺术家作品里只要出现花，就会被解读为lesbian的潜意识。我很不同意如此古旧的男性视角。花有很多种，男人女人也形态各异，谁规定花就等于女子了？仙人掌也会开花，玫瑰身披毒刺，也有巾帼不让须眉、如青松般英挺，也有貌美如花、内心鲜花盛开的男子？科技如此日新月异，人类的心灵为何还被禁锢于枷锁之中？人应各随本心，岂能人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