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感谢母亲心细,感谢乡下老家,翻建老屋时,找到我初中毕业后的第一本日记,如获似宝。静夜翻看,百味杂陈,百感交集。初中毕业那会儿,虽久远,但亲切,重新捡拾岁月长河里的波光鳞片,似岁月的疼痛磨出的泪珠,更是岁月沉淀而成的珍珠。)
初中毕业那会儿,我正值青春期、叛逆期、迷茫期。
时间不可追回,唯独记忆的火花能使往日的青春年华重现光彩,抹不去成长道路上的那股青涩。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金子,甚至还有比金子更可贵的东西。
打捞记忆长河里的那些久远的陈年往事,需要一些媒介特质,或者是一个小小的切入点,一旦进入时光隧道,那五颜六色、五彩斑斓、零零碎碎的东西就会自然地排列组合,最后形成一个美丽的面面,定格在你的心中,久久不去,令人感怀。
这个媒介点、切入点便是我最初的日记。里边记录着初中毕业时的那段最真实的青春岁月,有当时的苦恼、期盼、暗恋,当时的情感简单而又复杂,真实而又虚幻。初中毕业,何去何从?一个农村孩子,过早地考虑到将来如何生存,如何度过有价值有意义的一生,这是人生有超前意识的思考,这样农村孩子的将来应该不坏。
这个农村孩子就是我。那年那月那日,清楚地记得是6月12日,农历5月初七,星期五,下了一天的小雨,我在西边新屋里,一个人想心思、记日记。初中毕业,前途茫茫,除此之外,我还能干点啥?
说起西边的新屋,我有特殊的感情记忆。当时农村男孩子找对象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大事,也是一个家庭的中心大事。谁家男孩子要是找不到媳妇,一辈子打了光棍,那是很丢人的事情,会受到周围人的嘲笑。
农村男孩子找不到媳妇,原因很多,主要看父母和孩子的本事。父母有钱有势,孩子娶媳妇不愁。孩子学习好、有本事,媳妇也不愁找。若是父母不讲理、不孝顺、不团结,农村的话讲叫“围得孬”,也是现在单位里我们经常所说的“群众基础差”“民主评议不合格”,这样家庭里的男孩子找对象就不好找了,经不起打听。若孩子及早休学,没文化,又老实,又不会说话,家里又穷,这样的男孩经不起媒人的注意,就不好找。年龄偏大,也就剩下了。
我家里穷,长得没有特色,老实且没文化,又不爱说话,所以父母提前为我做好了准备,盖新房娶媳妇。那时候盖三间砖墙红瓦房是件大事,是父母多年的积蓄成果。媒人牵线说媳妇,首先看看男方有没有屋,“没有笼子逮什么鸟”,媒婆子三婶常说这句话,至今还清楚地记得。
盖屋需要钱。那时父亲和同村的两个合伙人承包了村里的果园。这两个合伙人是父亲最好的朋友,按辈分,我得叫德生大老爷和百党叔叔。他们承包的果园在村头西北,距村三四里路,是村里的集体资产。那时候时兴承包责任制,父亲、德生大老爷和百党叔是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们三个一商量,一拍即合,跟村委会签了协议,一年交给村里3000元,剩下挣的钱平分。一年下来,除掉开支,他们三个挣了不少钱。
不忙时,父亲还骑着二手大杠永久牌自行车,溜街串巷剪羊毛。这手艺是父亲的老表福银大爷传给他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投资一点钱买辆二手自行车,那时候只有凤凰、永久、长征等几个品牌的自行车,谁家要是有辆自行车,那是一个家庭里重要的装备,是值得炫耀的资本。父亲买了一辆五成新的永久大杠自行车,到集市上进行了改装,后架两侧焊上两个牢固的铁架托板,改装后的自行车能载重四百斤的化肥,两侧各捆绑一袋子化肥,后架上再放两袋,每袋一百斤,我印象中有一次父亲载着四百斤化肥,由于后沉,稍微有点小坡,父亲的自行车就立起来了,像草原上的奔马,前蹄腾空直立,后蹄承担全部重力,马在长啸,我在旁边大笑。
我佩服父亲的精明能干。父亲跟福银大爷学做贩卖羊毛的生意,我知道一些内幕。父亲挨家挨户给别人家的绵羊剪羊毛,然后将羊毛买下来,早出晚归,一天下来,回到家里已是深夜。我从朦胧中醒来,见母亲掌着煤油灯,父亲铺一块塑料布,将羊毛摊平铺在塑料布上,然后掺沙子喷水增重,再重新包装打捆,白天拿到指定地点出售出去赚差价。
父亲用承包果园和贩卖羊毛挣的钱给我盖了三间新瓦屋,是村西头菜园里拔地而起的第一口新屋。鉴于这一点,村里村外的媒人争相给我介绍对象。相亲、见面、定亲、送彩礼、结婚,这是农村当时结婚的的“五部曲”,初中毕业那会儿,前四部曲我都过了,就差结婚这最后一哆嗦了。我不甘在农村一辈子,我向往城市里的生活,我讨厌农村犁地干活,累得像头牛,憋得像头驴,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所以,我要反抗,与命运抗争抗衡。我初中毕业复习了一年,在暗喽初中复读。现在想起来,才知道我真的好傻。既是复读就应该好好学习,成绩好,分数高,才是王道。我却过早地注重同学之间的友谊,和喻宝才是好朋友,和孟家三兄弟拜把子,喝酒抽烟,礼尚往来,相互走动,最后害了自己的前程,中考时成绩没有提高多少,马马虎虎考了个全县最差的农村新办大宅高中。
后来我们把这个中学叫“北大”,因为是县城最北边的大宅中学,简称“北大”。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运造人,若干年以后,我部队转业在北京工作时,真的进入北大学习了两年,回到本地工作经人介绍进了北大校友会,真的成了北大的人。我说我是北大的,参加北大校友会,在百货大楼上班的春雷和当律师的联合两位兄弟笑话我,联合哥说:“你和春雷是北大的,我还是古彭的来,就隔着一条道。看电线杆子上广告,花100块钱买的文凭。”随后,三人都嘻得不得了。
初中毕业那会儿,我开始记日记,非常庆幸,这日记还在。重新翻起,许多回忆,几许美好,几许惆怅,涌上心头。这日记记录了我当时的成长和感想,虽成过往,但字字珠玑,像珍珠出自河蚌,是美丽的贝壳在疼痛的岁月里磨出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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