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树的冬天
为了冬天，做好了准备
首先，让秋风剃去长发和胡须
碎叶献身般纷纷落地
于是精神抖擞，用根须看着蓝天
大雪霏霏时闭上眼睛
闭上，所有毛孔和心情
把自己刻成雕塑，沉默不语
任意识归于形而上
积雪覆身只是一种假象
思想没有石化
冰凌应该听得见怦怦的心跳
和血流不息的滞重
换一种方式生存
萧索和枯萎也是生命
或许也可称为休眠
记着，还活着
2、我摔碎了那只马蹄表
在床头，忠诚计算我的生活
可谓恪尽职守，分分秒秒
我喜欢它的语言，像夏天的雨、
清脆悠扬，滴滴答答
很容易导我入梦，温柔地
那时，我把它当做一只女人的手
后来我失意了，工作生活一塌糊涂
它变得讨厌，常常让我愤怒
它的面孔叙述恒久的冷漠
甚至有时然嘲笑我的人生
在我快乐时，它像一个妒忌者
挤压时间，把我的快乐偷走
在我痛苦时，它却放慢了脚步
让我在痛苦中浸泡许久
甚至在梦里，它还不停地算计
趁着夜色，把我的生命挪用
所以我开始郁闷，不敢尽情快乐
也很谨慎动用痛苦
我总是生活在一个原点，像陀螺旋转
很忙碌，只是重复，没有未来
于是，有一天我豁然认清
这个器物虚假的面孔，沉静的欺骗
锋利的指针像刀具旋转，切割我
一块块肌肤，一滴滴鲜血
我的生命因此骨瘦如柴，血肉模糊
却无法指控这种恒定的谋财害命
终于有一天，趁它正凝神地偷窃
用喝醉了的手掌抓住它的脖颈
它居然带搭不理地乜斜，仿佛
它只是凶案的一个旁观者
我愈加怒不可遏，我讨厌冷漠和
傲慢，仇视它为什么不乞求
我扭住它脖颈，高高举过头顶
然后痛快地摔在理石地面
我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
却不肯垂首，睹它支离破碎的骸骨
我终于自由，砸开了从出生
就拷着我的枷锁，我不再需要时间
不需要有什么来丈量我的人生
因为，我摔碎了那只马蹄表
3、唉，现在我只能这样说
我总觊觎第一次
想盘究世界的究竟
但我常常丢弃的也是第一次
因为重复
后来总是淹没了开始
我抓住春天的第一缕风
或者冬季的第一片雪
但却忘记了人生第一次疼痛
第一个羞涩甚至第一回勃起
后来总是扼杀了开始
我忘却了一生第一件善举
也忘却了第一个恶行
所以到现在才发现
我是个好人，积善成德
更是个罪人，恶贯满盈
如果没有开始
也就没有终结
第一次永远不会成为最后一次
如同春风再来，雪花重落
唉，现在我只能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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