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公公婆婆从乡下过来,他们卧室的灯彻底多余了。
早上天蒙蒙亮,他俩就起床了。门半开,不开灯,或坐或躺,开始睁眼的一天。吃完晚饭,天渐渐昏暗下来,老公在客厅看书看手机,儿子在自己卧室做作业,我陪在旁边看书。除了老两口那屋,家里几乎每个灯都上岗了,唯独他们那屋黑着。半开着门,或躺或坐,准备一天的结束。
有时老爷子会不声不响出门溜达一趟,留老太太一个人在屋里黑灯瞎火的干坐着。
刚来那两天,他们儿子走到门口,啪,把灯打开。说,黑咕隆咚的,怎么不开灯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灯干啥,刺眼睛,另一个说,可不,也不干什么活儿,不用开灯。不一会儿灯又灭了。想起梁实秋的那篇散文《女人》,写女人的节俭:开着灯怕浪费电,关上灯怕费开关。相比之下,公婆俩就没有这样的纠结,他们直接不开。
来了不到三天,我发现老爷子简直就是吃剩菜专业户,每次吃完饭时,他的菜碗里必要剩一些。我们催让着说,多吃点菜,都把菜吃了吧。他说,吃不了下顿再吃,或说,吃不了明天再吃,老太太附和着说,吃不了那么多。总之不把盘子吃光,而且必然要剩几块肉。扔了浪费,不扔就得放冰箱占个碗占个空。而且他不允许浪费,一再强调:“浪费有罪咯,下顿我吃!”而且记性超好,下次吃饭不端上那盘剩菜,他就问那个菜呢,我偷偷犯过几次“罪”后,决定还是坦然做人吧。
有时下顿吃饺子吃面条,吃不到剩菜,冰箱里的剩菜碗就越积越多。再吃饭时,炒的两三个新鲜菜,加上热的剩菜,开饭时公公面前的菜盘就格外多,显得像大户人家的阔老爷一般。公公吃剩菜照样津津有味,有时努努力,一顿饭能解决两个剩菜碗,同时把新炒的菜剩下,另外追加两个剩菜碗……
我悄悄和老公说过几次,不能总吃剩菜吧,都是一家人,把盘子吃光谁还能说啥嘛。老公说,已经说过几次了,总说也不行,以为嫌弃他们呢。
他们儿子故意没话找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与二老聊天,问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话,他们坐在床沿儿上,远远的斜对着客厅的沙发,正好能与儿子形成对视局面,距离刚刚好。尬聊几句后实在找不出话头了,各自沉默。没多会儿,门关了,这是睡了。
我对老公说,你咋和父母这么生疏,彼此之间客气得像远房亲戚一样。老公说,分开的太久了,而且彼此都不是大大咧咧的人,没有共同话题,也谨慎挑起话题。
老公从初中开始住校,一路高中、大学、上班,上班的地方离家太远,很少回得去,回去一次也是几天就走,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少,亲情还在,可是却无话可说。
我分析原因,婆婆是那种木讷少言的人,太不会活跃气氛了,问她一句答一句,老爷子说几句简短的家长里短,她只会“嗯呢”、“对呗”、“可不”地附和,从来没有自己的观点,更不会自己起头开个新话茬。
本来老公的意思,大老远来一趟,多住些日子。可是二老一说起回家就来了精神。他们临走的前几天,我故意在外面瞎逛,给他们一家三口创造独立相处的空间,老公一个劲打电话,在哪儿呢,回来啊。
婆婆来后说过的最完整的一句话是,想孙子想疯了,所以来看看。
过去三年,由于各种原因我们一直没有回去。的确是太久了,只是寄钱寄东西,只是在手机视频上聊几句。
看得见摸不着的亲情,越来越浓,也越来越生疏。
《目送》中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好吧,不必追!你,我,天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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