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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叙事抒情——病人

一个人的叙事抒情——病人

作者: 清秋客 | 来源:发表于2020-04-19 00:30 被阅读0次

    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

    七天前,弟弟打电话说母亲住院了——胰腺炎。弟弟要么是主意很大,要么就显得很没有主意。打电话的半天之间,就从县里一个医院辗转的另一个医院才住院做检查。

    第二天就说可能是卵巢癌,母亲满腹的水,涨得疼,已经绝食一天了。县医院让转院,于是第三天早上姐夫就开车带母亲到她所在的省会诊治。

    也是那一天,他告诉她,已经删除了那个人的微信,分了。

    她不信,因为昨天见面他还没曾提起。可是没时间想了,母亲的病要紧。

    母亲来的那天阳光明媚,很暖和。可是母亲让她觉得冷,心里冷。母亲的手枯瘦,粗糙依旧,但指尖不似以前,很冰凉。

    依然是从一个医院辗转的另一个医院,因为没有床位。托了人,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才通知住院。

    母亲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了。她说肚皮很疼,好像全身都不能碰,一碰就感觉疼。

    一个病房连母亲六个病人。有的刚做过手术,有的是某次化疗,有的是手术后肠梗阻。母亲指着里面一位高大的光着头的人问:那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头剃那么光?我告诉她那是女的,光头是生病头发脱落了吧。

    不识字的母亲不知道,将来她也会那样。

    疫情时期,只能一个人在病房陪护。母亲没有明说,可眼神里话语里都是想让弟弟回去,而想要她留下来。

    她歪靠在母亲床头,用手指梳理着母亲刚刚洗过的蓬松的短发,只有零星的白发间杂其中,远望去竟还是黑色的。而她的头发已是鬓发全白,远望去俨然比已经六十九岁的母亲还要像个老人。

    她趁间隙只是疑惑他是不是真的分了,怎么会就突然说分了呢?明明前几天还在说那个人很敏感,他的不忍心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不是因为她告诉他母亲病了,他为了宽慰她才欺骗她呢?

    病房的门大开着,走廊的灯大亮着,病房里陪护的男人们响起打呼声。陪护的折叠床很窄,一动便吱吱呀呀。被子铺一半盖一半,睡得极不舒服,十一点多睡了,早上四五点就醒了。

    住了四天院,她陪了两天。弟弟陪了一天,姐夫陪了一天。

    检查结果出来:输卵管恶性肿瘤。姐姐哭了。她心里似乎没有波澜。

    她扶母亲一路走向麻醉室,母亲冰冷的手指一直抓着她的手,一直到躺在推车上被医生推向手术室。她知道自己的手一定很暖。

    开刀手术并没有做成——打孔探头进去发现腹腔已经扩散的都是癌细胞,手术没法切除干净。医生说只有等化疗再看。

    姐姐又红了眼眶。她依然没有特别伤心的感觉。

    清醒过来,母亲以为自己已经做完了手术,马上就可以健健康康地回家了,从而精神焕发了起来。母亲说她本来想跟医生说把她肚子里的东西都割掉,那样就不会疼了,可没想到睡着了。听母亲说着傻话,她有些心疼母亲,就像心疼一个无知无畏的孩子。

    接下来就是等化疗。病房里出院了两个病人,又进来两个病人。母亲这才知道自己还得治病。病房住了几天,她大概听说了很多次“化疗”这个词,也知道化疗会掉头发,母亲的眼角湿润了,她的目光多了些无助:我没想到我咋得了这种病。化疗没有了头发多难看,我不化疗。

    她趴在母亲枕边,看着母亲笑着:生病了就得听医生的好好治病,我给你买好看的帽子。母亲说,帽子都太大。她依旧笑,我一定给你买合适的帽子。我还给你买假发,买像你现在的短发,买贵的,不会闷。母亲这才温顺地不再说了。

    她给母亲轮番揉着腿和胳膊,说这样多揉揉有利于血液循环。母亲说,就你给我揉。过一会又说,我腰疼的那几年,让你爸给我揉揉,他都不愿意,你看人家男人都多好。她还是笑:我爸就那样,你怪他也没用。出院了住我那,我天天晚上给你揉。母亲乖顺地任她搓她的腿筋咯噔咯噔的响,很享受的样子。

    歇息的时候,她就发条短信给他,依然是质疑。他依然是一口咬定。

    她想起前几年突患皮肤病,状况糟糕得自己都嫌弃自己,可是他不嫌弃。因此,她笃定他对她是真心。可是后来他的背叛是事实啊,人心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这个世界病了,还是他和她病了?

    母亲也是个懵懂无知的病人。她不知道自己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已经可以大致看到尽头的,她还以为像以往一样医院里吊吊水,或者动个手术就可以回家了。因为七年前腰椎手术装的钢板还在,因为四年前后脑着地昏迷几天没有手术就又醒过来回家了!

    母亲生病这件事中,母亲对于病的无知是让她最为心疼的部分。她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听从医生的治疗方案,听信儿女的话。

    她其实想抱着母亲,带她看看她喜欢看的世界,带她晒晒太阳,带她闻闻花香,带她听听鸟鸣……她不想哭,也不想看到别人为母亲哭,她想抓紧母亲的手,用温暖的手抓紧母亲冰凉的指尖,那样母亲即便经受着病痛也应该可以努力地笑,一直笑到最后的时刻。

    她懂得母亲一生所有的疼痛,她懂得母亲的脆弱和自尊。她想给母亲最好的,从得知母亲这一次病情的那一刻开始。

    她不想再去纠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了,因为假的爱终究留不住,真的爱却一直都会在。

    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失去,唯有母亲,永远都不会失去。有母亲在,才可以尽情地撒娇,才可以任性地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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