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8.23
哦！杉本博司 Hiroshi Sugimoto！看到架上擺放這類探討「藝術」大哉問的書，心中的好奇多些雀躍，畢竟這標題各說各話，沒有考據也算是考據。上次閱讀衫本的書《直到長出青苔》，對他印象深刻，但這記憶只停留在他極簡風的攝影。但，這書他試著從多個視角，去說明藝術的起源，這點讓我很驚訝。一般這類教課書會引經據點，然後附加眾多圖片，到最後年代，人名，大事幾乎把 「藝術」這兩字拋諸腦外，更別提「起源」了。當然，有些書例外，像宮布利希的 《藝術的故事》，這書算是教課指定書，也算是藝術的聖經之一。但，衫本卻由自己的觀點，藉由實驗性的創新作品，來說明藝術的源起。
一般人所熟知的杉本博司，或許只知他是知名的攝影家，然而這書呈現出多樣貌的衫本博司，而書中也帶出不少省思。談到攝影，絕大多數的人會加以精進攝影技巧，再來就是練習出對光影的好嗅覺。更多人若不拜訪大山大水之名勝，就把昂貴的相機供在防潮箱中。雖然這些都是學攝影的必備要素，但當今這唯美式的理念，在光學數位化日益精進的同時，攝影人應盡可能拋棄這共通性的想法，而朝向思想與視野的層次提高。此書展示衫本追溯電場放電的起源，進而設計實驗，以傳統的膠卷，拍出驚異的作品。雖說是記錄，然而攝影的趣味不也在此嗎？他也嘗試探討數學模式，而將數學抽象畫的美，建構出能拍攝的主體。數學有一門圖像學科，稱之為〈碎形幾何Fractal Geometry〉，過去以類似 Mathematics 這類軟體，繪畫出平面與立體的數學模型，那圖像讓數學成為美學。以相機來做實驗，相機不再侷促於人物風景，而是能將此工具的被攝物延伸至浩瀚的宇宙。
談攝影，我們不禁想問：是先學攝影技巧，還是先具備美學藝術的素養？這答案可以由衫本這書窺知。書中，衫本仿效江戶或更早時期，籌辦茶道的雅宴。茶室，對江戶時期的日本而言，是政商名流交會的場合，猶若當今的高爾夫球會。因此喝茶文化不只講究茶葉，水質，溫度，茶道的禮儀，還包含茶具，花入，掛圖，舉凡所能考慮的元素都必須納入，而這時人悠遊於其中，也成了藝術品，是活的藝術品。衫本設計出這樣的懷古聚會，把飲茶文化帶回遠古日本那「哀美」的極致，不張揚，含蓄中與人物景致融合在一起。提到茶道，日本千秋利是一代宗師，而衫本多少受到茶道最基本的理念影響。茶道源出於禪，而什麼禪？我們以弘一大師出家的生活就可窺見一般。弘一大師出家後，生活簡約，甚至一杯水，一碗白飯都能咀嚼出好滋味。在山本的作品裡，我們可以看到這禪的影子。關於藝術，衫本做了一個簡潔的詮釋，他說：「所謂藝術，不管在任何時代，都是創造新價值的行為，或者說，是無中生有的行為。」至於攝影，他認為「攝影就是一種虛與實的結合，這也是我創作的起點。」身為欲擠進攝影之門的人，若能像衫本領略馬賽爾。杜象的《噴泉》作品的理念，那他就懂如何創作了。
我愛衫本，愛他的質與樸。雖自謙渺小，而心中卻懷著追逐宇宙的夢想。在藝術的旅程中，他始終在與內在的自己拉拒。(他是雙魚座？）。具有藝術家特徵的人，在性格上也多少出現保有理性與情感的極端，這是創作的喜悅，同時也是苦惱。衫本之所以能創新，據他說在於他「能夠克服作為藝術家的心理煎熬，正式因為我能夠巧妙操縱這雙重人格（神秘主義者，理性主義者）若兩者間失去平衡，我的藝術人生也將毀於一旦。」衫本不善於制定計劃，一直是隨遇而安的人，而把自己稱為「即興人」。即興，並不是散漫，無所為的生活，而是既定目標後，能全力投注，決不輕言縮手，而成功後，也決不眷戀成就。在政治上，他反對共產極權，他說：「共產黨宣言在政治獲得實現之後，夢想中的理想社會卻淪為最慘無人道的極權主義社會，可說完全違背人類的計畫。」在書中所展示的作品可看得出衫本對生活與生命的思維。若被問其在現今功成名就的情況下，他對人生有何眷戀，而出自他內心的這句話，像暮鼓晨鐘，值得我們時時咀嚼省思：
「如果真有來生，我將不會成佛，而是落入輪迴轉世的漩渦。人，我當然是不想再做了，但我也不想成為動物或昆蟲，而是希望以植物的形態轉世，然後綻放出無名之花，不給任何人看到。這樣一來，誰都無法給我的顏色命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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