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任瘟神一职早在白帝起兵之前,何来替族人赎罪之说?”
季明和方相的事情不了了之,也没见青冥口中所说还会有什么人来找忘川麻烦。过了一段时日孟若孟若来找忘川闲聊,正好阿七又用树叶烤了好些红薯,孟若手里揣着红薯啃得欢快,还不忘说忘川几句。
“怎么,要我现在再把他们追回来给你的青冥吗。”
“别把我和那家伙凑一起,他合该天天被罚去干苦力。”
“这话听着像是不满,在怪我给他惹了麻烦。”
“我哪敢呀忘川姑娘,您等会儿送我两坛千日醉,我保准把这事抛诸脑后。”
“合着这兴师问罪的戏码是为了两坛酒,你别喝多了误事最后还赖我。”
“不为了酒难不成还为了那家伙?他自个儿技不如人能怪谁,阿川阿川,就给我一坛嘛。”
“行行行,别靠过来了啊!”
忘川用手拨开凑过来的孟若,无奈应承下来,这个酒鬼胃口倒是被养刁了。其实她何尝不知那不过是方相想借她的手让他们脱离天界的说辞,然而利用季明清除当年所谓叛徒的事是事实。方相看准了她便是知晓缘由,也无法视而不见,只不过借口罢了,真真假假又有何妨。
阿七半点不在意这两人说了什么,抱着烤好的红薯往前厅跑。
“哟,你家这丫头最近是有新欢了?”
闻言忘川也跟着瞧了一眼阿七的背影,前些日子阿七在三途门发现了一只异瞳白猫,那白猫倒是没有进三途的门来,天天在门口守着,似在等什么人。不过到三途来的大多不是要等人就是要找人,并不奇怪,忘川也没当回事。
“小猫咪,你要不要吃烤红薯?”
白猫看都不看旁边吵嚷的女孩子,懒懒地趴在门前阿七平日等客人的小椅子上,眼睛半睁不睁。阿七一点都不觉无趣,还自顾自地啃起红薯来,瞧着一片混沌的前方。
那里再往前便是鬼魂聚集之地,无法往生的魂魄们哭嚎的声音时不时会随风传来,她偶尔也会想自己如果没有遇见忘川姐姐,是不是也会和这些无根之鬼一样一直徘徊直到消失呢?可是,她还是会很怀念那短暂的一生,像店里那些经历了诸多幸福与遗憾的客人一般,她也想过离开这里去真实经历那世间百态。
“你想走。”
“不想。”
“小骗子。”
“你说谁是小骗子!”
跳脚的阿七站起来,周围并没有人在,往店内探头:“越叔?”
无人应答之后她回过头来身边只有那只半睡半醒的白猫,阿七摇摇头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就是只猫嘛。
那只猫常常是睡在椅子上,清醒的时候会盯着前方,并不理会日日来给它送吃食的阿七。
店里近日往来的客人不多,阿七得空便坐到那只猫旁边,和它一起发呆,算算日子快是人间新年了,顺便想想应该准备些什么,没了平日跳脱的样子。
然后没几日那丫头又恢复正常,在店里忙前忙后张灯结彩,除夕那日非要自己下厨,还拖着忘川一起,越叔也只得在后面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三个人就着不怎么好吃的饭菜,也喝了快一坛子酒,阿七醉意熏熏地朝忘川问道:“忘川姐姐,今天是人间的新年,你有什么心愿?”
数年前
“阿珩,今日是人间新岁,随我一同却凡间瞧瞧如何?”
莫寒算得上是她见过的神里最爱人间的了,每每时逢佳节,他都会带着她偷偷地去人间玩,她不见得多喜欢人间烟火,却总是在看到他的笑容时败下阵来。
莫寒于她,她自己也说不清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可到底是他,那个从不戳破她假面的人,接受她任何模样的人,无论何时,她都是无法拒绝他的。
俊朗的男子牵着表情有些别扭的女子穿行在满是人群的街道,路过许多的摊贩,最后停在一个灯笼摊子前。
他弯下身子,将刚买的灯笼递到她的手上,是了,莫寒要比她高上许多,然后她看着那张无端凑近的脸,心脏漏了一拍。
“干嘛?”
莫寒摸摸她的头,难得正经地说道:“希望我的阿珩今年也还是这么傻。”你不要变得太聪明,那样我就不能再打着骗你的旗号和你一起看这热闹又冷清的人世,不能和你一起做更多更多的事了。
她追着莫寒要打他,手里的灯笼却没放下过,没想到竟也成了恍如隔世的光景。
饭桌前阿七和越叔辨不清忘川脸上的神色,只是觉得她好像陷入了某种过往的回忆。
回过神来只见阿七和越叔正看着她,她笑着,一如那个人对她那般:“希望阿七今年也还是那么傻。”
店门口一只猫从椅子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入混沌之中。
几日前阿七坐在门前盯着眼前望不清的前路,浑浑噩噩似梦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她:“不要留她一个人。”
此刻忘川姐姐笑着对她说希望她今年也这么笨,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声音,她怎么会留忘川姐姐一个人呢?然而有的时候,并非是她想或者不想,而是不能。
不过眼下她没那么多闲情想这些,她本想反驳,被忘川姐姐略微吓人的“笑”看得乖乖夹菜吃饭,越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饮尽杯中酒。新的一年在吵吵闹闹中落幕,今夜的三途难得人人好眠。
忘川许久不在梦中遇见过他了,自她从河中重生,年年岁岁,琐琐碎碎,无端地在这个地方听了许多故事,停留了许久。这是一家客栈,也是一段那个人笑谈中提及的往事。
“若是我不是神而是人,定是要开一家客栈,随意接待些合眼缘的客人,谈笑风生,惬意快活。阿珩,你愿意同我一起吗?”
她没有回答,却在独自一人时仔细盘算起来要怎么搭建一个客栈,她爱酿酒,得种棵桃树,对了,他喜欢下棋,院子里不能少了棋盘,还有还有......
谁曾想她如约建起客栈,却没了那个说好同她谈笑风生的人。
原就只她孑然一身,一壶清酒,身边来来去去这诸多人,没有谁会长久。邢越和阿七的也一样,他们让这家店多了一些生气,可那生气也虚无缥缈得紧,因为她知道,他们终有一日要离去的。那么她希望至少在重逢时,不是只有自己记得这诸多往事。
归来今夕岁云徂,且共平安酒一壶。
——宋·谌祜《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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