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新年快乐！……恩，挺好的我……不用担心。吃了吃了……嗯，好嘞，您和爸多保重身体。……明年吧，明年有空了一定回去。＂

小江挂了电话，打开手机微信，点开红包功能，输入3000的金额，即将支付的时候他犹豫了，想了想退出来重新输入4000，支付，锁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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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是他毕业出来打拼的第三年了，依旧还是一个普通金融公司的小职员，一个月拿着仅仅够房租水电的薪资，好不容易今年攒下了一点点的积蓄，但是他不想回去。

过年了，家里的亲戚都回来了，二姑家的堂哥是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上市公司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他的2倍，家里给他备置了一套市中心学区房，自己还买了一辆车；小姨的女儿年前刚办了婚宴，趁着肚子还没有显现。女婿是上海人，机关单位职员；高中同学都回去了，小江不喜欢聚会上的烟酒气息，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各自在不同的城市营生，举步维艰的生活早已经将昔日的同学情谊消磨殆尽，每年一聚也只是看在班主任的面子上出席露个面，侃侃天南海北的见闻。

毕业后，小江来到深圳——这座融汇各地的异乡人的城市，应该会有更多的包容和亲切。其实在之前父母有劝过他，不如回家随便找一个工资过的去的工作就好了，离家近，好照应。但是小江不甘心，十年寒窗苦读，虽然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但也好歹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再说小城市里能有什么发展空间，格局太小，圈子太小了。

90后的倔强和不认命驱使着他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家里给他找的“体面”的工作，怀着憧憬，背了一个包，提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有妈妈临行前塞的一包自家做的凤爪，揣着从家里到深圳的火车票，独自一人来了这里。

02

来深圳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宿问题，打了几个在深圳工作的大学同学，想在找到工作之前借宿一阵，但是好几个都以“和女朋友同居不方便”“房子太小住着不方便”拒绝了。小江知道，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自己的生活都难自保，又有什么额外的能力接纳其他的人呢。在一间不起眼的宾馆“来春”旅馆租住下来，一天40，连租一个月只要1000，水电除外，房间很小，家具很简陋，勉强过活，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看过很多的租房信息，但是都不如意，房租便宜的交通不方便，四处都是罕见人迹的郊区；交通方便的贵的根本负担不起；后来小江看到一则出租告示“月租700，水电自付”便立即联系了房东。房东答应了，说下午就可以去看房。

小江没敢回旅馆，中午随便在外面吃了一碗面，到了下午联系房东。房东开着一辆车，接了小江便出发了。在车上，可以看出来房东是个健谈的人，细数着以往的租客的轶事，时不时还暗示着如果收房的时候发现有什么损坏是要照价赔偿的。小江唯唯诺诺。车子转过一个弯，在一家农贸市场门口停了下来。

房子在农贸市场旁边，地上都是拣剩下的菜叶和脏水，周围到处都是来这里进货的小三轮，穿着映着不知道什么商家的蓝色工作服的菜农进进出出，一个穿着保安服饰的，吊着烟的老大爷在这些装满蔬菜和海鲜的三轮车中间维持秩序，颇有指点江山的气魄，俨然热闹非凡。

小江跟着房东穿梭其中，不一会儿本来白白净净的鞋子就被溅的乌黑。

“房子是老房子了，儿女都不想要，位置又不太好，所以才拿来出租。”房东在一间普通的居民房前停下来，指着楼上说。错落交织又密密麻麻的电线让人觉得从楼上掉下来都不用怕，反正有电线接着。

03

小江觉得很压抑。

“在九楼，老了上下很不方便，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租给你。”

确实，爬上来颇要费一点力，很久没有锻炼上个楼气喘吁吁。房子不大，但是住是够了，门是那种很老式的墨绿色的铁门，一厅一室一厨一卫，没有什么家具，最体面的应该就是那张朱丹色的大木椅子了。客厅的天花板一角生了霉菌，在湿气重的南方很常见，又是这种没人仔细照料的房子；厕所地板已经泛黄了，马桶看了实在是胃里不舒服；厨房还留着上一个租客没有带走的生了铁锈的厨具和已经过期了的酱醋瓶子，还剩了一大瓶，想是上个租客不怎么在家做饭吧，还好卧室的床都还凑合；在上一层就是阳台，很宽敞，可以晒衣服，能看到远处的高楼，夜景该是不错的。

“你看看怎么样吧，没有空调，夏天可能有点热，但是在九楼通风。我跟你讲，这个房子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很多人已经联系我了，我看你也是刚毕业的学生才多关照你的，如果你不租的话后面有大把的人排队的……”

小江在新租的房子里搞了一天的卫生，把天花板的霉菌擦干净，厨房里没有的东西都扔了，备置了一些生活用品，躺在拖得锃光瓦亮的地板上，想着现在也算是有一个容身之地了，拼搏的日子就要来了。

04

小江刚刚面试了一个保险公司的职位，面试官对他的简历并不怎么看好，只留了一句“稍后通知”便结束了。做了地铁回了家，顺便在农贸市场的粮油店里买了一包挂面，进厨房煮了一碗面，撒了点葱花，煎了两鸡蛋，随便应付一下好了，实在累得不行了。

吃完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看里面亲朋好友晒得美食美景，看到有意思的就随手点个赞，看到一则“好运锦鲤”也转发一下祈祷自己找工作顺利。刷了一下没意思，心里想着当初如果答应父母留在家乡，生活或许比现在稍微安逸一点，至少不用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但是还是不甘心，不愿意将就，出来了就要混得好了再回去，不然家里亲戚少不了揶揄，人多嘴也多。

睡不着，小江上了顶层阳台，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和市井喧闹的这里格格不入，仿佛两个城市一般，可明明就是地铁几站的距离。看着似乎包容万象的城市又有多少人假装“被接纳”的顽强支撑着，向这个城市低头哈腰，只是为了谋生而已。

小江刚在朋友圈发布了一则合租启示，便接到了那家保险公司的面试通过通知，下周一就可以办理就职手续了。虽然税后工资并不是很多，但是小江已经很满意了。晚上他点了外卖，菜式还算丰富，还下楼买了一瓶酒，上了阳台，打算犒劳犒劳自己。但是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今后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他，这座城市，他有没有资格留下来，还不知道。

05

今年小江选择留在了深圳，这个外出务工人员居多的城市，到了过年就空了，路上的车子也不多了，再也没有上下班高峰期的拥堵，某个超市门上挂着火红的灯笼稍微还提起一点点的人气。

公司二十八就放假了，难得的假期当然要好好休息了。二十九这一晚他下厨做了一些菜，前几天经过市场看到有卖鸡爪的，买了一点打算回家寻着妈妈的法子做一盘凤爪，但是，嘴里没有出现预想的味道。

小江看着这一桌的饭菜，犹豫了很久，打开手机，查看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