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头是我的同事,其实他年龄就比我大五六岁,但他头发中央已秃,必须"地方支援中央“,背虽厚实但比我驼,那笑脸努力着如向日葵向着太阳,毕竟是皱皱巴巴的,如一池秋水在风中芭蕾。我表面上笑嘻嘻的,很尊敬重感情地叫朱老师,私下里用戏谑的语气称他为"朱老头",他也不生气,总是笑笑,然后挥挥手,那模样儿,就像那个挥手之间的毛XX,当然他没有毛那么叫人仰之弥高。
我跟他同事多年,但同一个办公室仅一年,而且是搭档。他教语文我教数学,他偶教音乐,尽管音色不敢恭维,但每当我听到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时,我油然而生,到处找台阶,双脚并立,跃跃欲试,我感觉自己也成了一个跃动的音符,在似水流年里寻找铿锵玫瑰 。
朱老师上语文课也很有特色,讲到声情并茂时总喜欢拿东西敲一下桌子。有时忘乎所以,拿到什么敲什么,所以我们班不是捡垃圾的铁铗子弯了就是扫把柄断了。找他赔,他总是笑笑,不吭声。后来想想算了,朱老师讲课情到深处情不自禁,那我也只能情有可原了,但希望下不为例。无奈的是他还是一往情深地喜欢铁夹子和扫把柄,所以也只能是年年失望年年望,每每索赔每无赔。
跟他在一起,我的自信心如快要成熟的玉米棒子那么饱胀,尽管我如风中芦苇微微摇晃,但我总把自己想象成鹤,把他想象成不起眼的鸡,可跟他一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说他有梅妻鹤子,而且不止一剪梅……
那就先说说他的几剪梅吧。
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不说玉树临风,也是帅哥一枚。那时刚师范毕业,分在一所镇初中工作,什么都教,用他的说法,那叫多才多艺。这我相信,科班出身的师范生三脚猫的工夫多少还是会一点。学校里的教师大都是本地人,下班后都回家了,而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懒得动了。校长是某个地方下放的,据说是"老右”,他们一家的美好年华都在那里度过。校长的妻子和女儿也是学校里的教师,那时,流行晚上加班办公。他和校长的女儿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办公办公竟然办到同一张床上去了,然后有了。校长要面子,无奈之下也就只有答应了。用他的话讲,他老婆——校长的女儿,体态轻盈,哪个漂亮啊,别提了,单个儿比就比他还高。但是她把他诱惑了,说叫他去她寝室坐坐喝喝茶……我笑笑,总有点不信。
然后呢,生了个儿子,又然后生了女儿。那叫"好"事成双啊。
他总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朝九晚五永远相亲相爱下去。
只是,他丈人的好日子来临,,"右派”平反,政策落实后可以返回城市工作了。他们要走建议他跟他们走,而他喜欢乡下清幽的风,扯来扯去,藕断了丝也算不上连,就这样分道扬镳……
他讲完这些的时候,对往事只有回忆,没有牵念。也许,他是个看得开的人;也许,红尘之情,有时候也该一了百了。
他又笑着说,那老婆又嫁人,政府部门的公务员。他的两个孩子成了成了他的孩子,也姓都改了。他们没生孩子,他有点庆幸他们没生,这样会对他的两个孩子好些。不过,他又怀疑那个男的性功能有问题,为什么不生啊?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的好啊。
现在孩子也三十多了,说想把姓重姓"朱”,他说改不改都无所谓,你们和我也没什么牵扯,最多偶来一个电话:老爸,身体还好吧,多保重。完了,寂然无语。
至于现在的妻子,年龄比他小十岁,而且是他的学生。
他说前妻走了,他二十七八也算好年华,现在的妻子十七八一枝花。眉来眼去乌龟绿豆对上眼了。他说她佩服他有才华,铁定了心要嫁给他。只是,"老”丈人坚决不同意,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中间抱了一坛酒,全给"一丈之人”扔出来,说他这个“二锅头"想娶我女儿门也没有,还威胁他要到局里去告状,说他勾引了他女儿……局长说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谈不上勾引。后来,有了,丈人翻翻眼不吭声了:我们那地方,怀孕了,不嫁人,丢失。他摸摸头,满脸都是甜蜜的回忆……当然,是我老婆恋上了我的床。他又开始自吹,不过,我有点相信,他现在走路的模样儿也是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那当年,肯定也是气吞万里如虎。
我问,那你儿子怎么才四五啊,像我这样知情的知道是你儿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孙子呢?
他嘟囔囔地挥挥手,说哎!我们那个破地方特提了,山上全是石头不长一根草本,但必须有儿子,如果没有儿子的话,族中的红白喜事是谢绝参加的。别人有别人的理由啊,你家没儿子,以后也不会办喜宴,那我们凭什么白白给你们吃啊,哈哈,咱们就此别过,绝交。
所以,为了生这个老来儿子,可以说是历经千辛万苦。开始是老婆肚子不争气,接二连三生了三个女儿后被强行结扎了。罚款缴了多少不说,也公办教师的铁饭碗也丢了。丢了就丢了,哪儿都有饭吃。
来了宁波以后,还是痴心不悔,一定要生儿子。通过秘密联络,找到了"地下组织”,牵线搭桥,把老婆拉到安微某地,重做手术,使她恢复生育能力。可问题是还是不争气啊!每次B超做出来的还是女婴,那没办法必须打掉。那时有一种“地下B超流动车”,也就是在流车的车上给你鉴别婴儿的性别。付200元就可以了,这种车来无影去无踪,警察叔叔也抓不到。
朱老头依然眉飞色舞讲述着,因为后来他老婆终于怀上带柄的了……
我叹息了下,我想起自己在武汉工作时见到的一幕:有这样一个人,头发全白了,起早摸黑披星戴月在市场里做搬运工,六个女儿都不读书,大的在市场里做帮工,小的满街乱跑,衣着寒酸,老婆腆着大肚……他说房子随你拆,粮食随你拿,不生儿子不回家。可他,觉得这样是快乐的。
我想了我初到深圳,在一个工厂工作时,看到那个瘦不拉几的车间主任,平常都是板着脸,当"捷报"传来——有儿子了,那一刻,他手舞足蹈。那一夜,他大醉,我问:你都有4个女儿了,还生,不累吗?他说一切都会熬过去的………
我看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有5∽6个孩子在玩,我不明所以问这都是你家的吗?他说全都是,顿顿又说只有1个。看我一脸茫然,又告诉我在他们那里“女孩不算人"。
……
我说老朱,老来得子,高兴;千万别宠爱无比,好好教育他。
朱老头,笑嘻嘻的,挥挥手,走了……那个"国宝特工”,瞟了我一眼,跟着朱老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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