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浓雾的渐渐散去,这已经是立冬以来,持续第九个大雾天气了。一个披着斗笠蓑衣的身影由远到近,像是来自浓雾深处的幽灵,不一会伴着两声狗吠,老杨头和他的两条爱犬出现在林子尽头的木屋前。连续的大雾天,老杨头已经这样通宵出现了9次,每一次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被雾水打湿的蓑衣,黏连着各种灌木叶子,还有几处新泥,许是在山林里不小心摔跤后的成果。
老杨头是杨家门楼屋的看山老人,相当于护林人。乡里的土话习惯称之为“看山老人”,顾名思义,这片山,这片林,都是老杨头看护守候。
远处地埂上行近一高一矮的身影,说高矮主要是两个身影的对比,实际上那高的身影怕是高不了多少,甚至还有些佝偻。
“瑞黄老头,这么早就来地里干活啦,还带着你那宝贝孙子。”
尽管山林边的雾气还是那么浓郁,老杨头依然是用他目光如炬的眼睛看出来的人是谁了。今年老杨头已经67了,但无数个夜晚中看山护林练就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好了。
“哈哈,老杨头啊,昨夜又熬了一个晚上那,还不赶紧回去补补觉”。
“么得法子啊,这雾气大,就怕有人趁着雾气天去偷树伐林,不起雾还好,在屋里打手电筒就能照到,这大雾不巡一巡怕是不得安全”老杨头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蓑衣,却也懒得去抖落黏连在上面的树叶之类的,高高挂在了小木屋前门口的木钉上,像是给路过这边干活的村民宣扬自己的“战袍”。
杨家门楼屋这一带算是丘陵地带,山不是很高,充其量是高土丘,这片林子,前前后后大概也就方圆几百米,只不过长满了灌木丛林,一旦雾气太大的话,如果不进林子里转,是没法照顾到林子的,平常天气好,老杨头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偶然会朝着林子里照射他那古老却很亮的手电筒,这种手电筒整个都是铁的,一层白色的表皮,已经脱落殆尽,手电筒能存放两节超大号的电池。手电筒的灯头特别聚光,能够照射很远。
“来,小黑佬,到老杨爷爷屋里来坐会,外面冷,我这里还有烤好的红薯。让你爷爷自己去地里干活。”老杨头招呼瑞黄的小孙子,小黑佬(因为孩子的爸爸长得黑,叫黑佬,所以大家很习惯称呼这小孩小黑佬)去到山间的木屋歇息,吃昨晚用炭火一直熏烤着的红薯。
老杨头住的木屋坐落在山腰间,前面是一块空旷的洼地,在很多年以前就被开垦成了菜地,队上(农村生产队)分给了八户人家,这不刚好有一块是瑞黄老头家的。
瑞黄老头是个勤恳的农民,据说年轻的时候还被抓了壮丁,吃过不少的苦。后来逃回了家,解放后土改,知道生活艰苦的他,自然是比其他人家更要勤恳,很早就吃过早饭,带着那爱黏人的孙子一早就来到了地头。
“还不快谢谢杨爷爷。”瑞黄招呼孙子一起走近木屋,自己也准备去和老杨头唠唠嗑,毕竟这一大早的,地里的雾水太大,容易打湿衣裤,过了半把个小时,就好一些,并且老杨头也不会这么早就歇息,小坐一会也不会打扰。
“哟,老杨头,昨晚是不是摔跤啦,这蓑衣上这一大块泥?”瑞黄老头看到了“战袍”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印记,客气的问候起来。
“不要紧,不要紧。”
“老杨头啊,多加小心啊。你呀,也是这几年看山老头里最卖力的了。”
“哈哈,也就最后一年了,明年我就回老家了,……………………….”
“………………….”两个老头在这早上聊了不少的家长里短,今年是老杨头最后一年看山护林了,因为明年生产队不需要看山人了,这几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起来,村里也没有几个人会出来偷木伐林。
一年后老杨头离开了杨家门楼屋,若干年后,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么一个踏实敬业的老头,若干年后,也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么一个看山老人的职业了。为了能够让时间长河里,那个“老杨头”可以存在一些痕迹,写下这篇文章,而我,就是那个“小黑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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