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一川的荒烟蔓草(二)
李磐还不到十八岁,当然无法理解“人生在世苦难多,无处伸冤无处说”。他想说:“碧城爷爷是斯文人,是细人。” 细人,是李磐自己造的词,他词汇量有限,他认为自己是粗人,凡是说话细声细气,长相细白细白的都是细人。“小鸿”的爷爷李碧城一个细人,他就是想打,小鸿的妈妈不是可以打回去吗?
他不知何时心里管自己的老师叫“小鸿”了,可能是他梦里欺负了她,之前他梦到小鸿,梦里也只敢看着,这次他把小鸿给欺负了,他牵了小鸿的手,吻了小鸿的眼睛了......
他不是质疑小鸿,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别人打她妈妈,她妈妈不会打回去吗?谁打他一次,他肯定回报千次万次!
李轻鸿一看他就是不信也不懂,她跟他说不着。人生的意义就是独坐麦田,独自一人穿过悲喜。今天她来给爷爷上坟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就是想在这写一篇《打鼠忌玉瓶》。她跟他说了不用他来,他还是来了。她心里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感动,她的手臂被他钳制得很疼,她眼里还噙着泪花,他却不知道她怎么了。
“他在我心里还是个孩子啊”,李轻鸿嘲笑自己对亲近的人总是很贪心,他和容春华议过亲,她就已经气得再也不想跟这个人亲近了。她对一个孩子不可能有男女之情,她只是对这个世界用力过猛,对亲近的人用力过猛。就像磐娃抓她的手臂一样,抓得用力过猛。她给他看被他捏红了的手臂,李磐心中懊恼,愣怔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哄她,心里一酸,眼泪便涌了出来,“我,我,我......”
李轻鸿重又在月牙白雨布上坐好,问他:“磐娃,你为什么要定亲,要结婚呢?”
李磐离他远远的,有些不敢看她,他想说,“因为我想保护你,你看着很好欺负。” 他还想说,“你当老师的时候就很好欺负,我只不过是让着你。”
见他不答,李轻鸿也不理他,一个人在那儿念念有词,胡编大八扯:“过往的蜜蜂,蝴蝶,呱呱咕......常驻的 蚂蚁,蜘蛛,拉拉咕......你们都看到了,这是磐娃,我喜欢他,我打算和他定亲了......”
李轻鸿一不做二不休,又认认真真地给虚空磕了一个头:“ 过往的柳絮,落英,小飞蓬......常驻的野燕麦,七七菜,拉拉藤......生而为人,我一直很不开心。所以,我从来也没有感谢过谁......今天,我谢谢磐娃,谢谢他来找我,我想试试,做个开心的人......”
李磐垂了头,把脸埋进手掌里,李轻鸿“叨叨” 完去抱住他,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她心中酸涩,柔声说:“你干嘛?你是不是后悔了?我虽然很老了,但老有老的好处,比如吧,我可以养你,以后你在家当鬼火少年,没事出去兜个风,打个靶,我赚钱养家,行不行?”
李轻鸿越说越觉得找个姐姐简直完美,不禁啧啧赞叹:“姐姐也不用你哄,悲喜不用共通,喜怒哀乐姐姐自己就可以解决,你只负责貌美如花,胸大无脑,一事无成,二流子懒汉,姐姐回来陪姐姐遛弯,没事儿在家镇宅......啧啧……美哉,妙哉……”
她声声絮絮,如慕如诉,如花蕊汪着水的柔,黄昏吹着风的软,任谁都能听出,这不是抱怨,是欢喜,是沁人的甜,李磐初时还汲着鼻涕,带着哭腔,听着听着,几丝羞,几丝恼,硬声说:“你在说什么?!”
李轻鸿有些愣怔:“我说太快了吗?磐娃,要不我再说一遍?......”
“我能听懂。”李磐生气地甩脱她的手,李轻鸿轻飘飘地跌在月牙白雨布上。李磐心中更加懊恼,忙扶她起来,嚅嗫了半天,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是人,不是狗......”
他愧疚地又坐回她身边让她靠着,把手伸给她让她牵着,李轻鸿吃惊地看着他:“ 可是,磐娃,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开玩笑啊,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李磐感受到了她的惊讶,他相信她是认真的。但他还没有“原谅”她,她太无耻了,太无耻了。
注:《轻鸿》,长篇。主角:李轻鸿,萧旻,李磐,李舲,大李寨一干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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