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天上午去父亲大人的墓地扫墓,给自己的亲人扫墓,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和忌讳,本着心诚则一切皆可谅的想法就去了。扫墓的人真多,私家车从路上排到山脚下,旁边空地上也停满了车。找到墓地烧了纸。然后依在墓碑上低头掉了两滴泪。
思念是有的,愧疚也有,无奈也有,陌生也有,惧怕有之,困惑有之。五味杂陈。
不知道父亲大人心里怎么想他的一生,也许那一代人一生下来处在战争动荡的年代,命都难保,怎么会想那些细腻的事情。长大成人,国家处于百废待兴刻不容缓的建设时期,公家的事尚且忙不过来,没有心思想小家的事。又或者父亲的長辈也是这样端严威仪粗枝大叶武断专形的对待小辈,故而父亲也就习惯了这一种和儿女相处的方式。
父亲一心为公,家是偶尔休息的地方。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的父亲可有家的概念?小时候常年在乡下蹲点。家里搬过二次家,都沒有他的身影。弟弟小时候发高烧,烧的抽风还是妈妈在路上碰到一位叔叔骑着自行车送到医院里的。那时候父亲在乡下驻队,家里长年只有母亲和我们几个,况且母亲也很忙。没有兄长,只有弱弟,所以男孩子的活儿也要会干一些了,比如爬个房顶晒东西,修个桌椅,女孩子的活自然也要会干,比如缝个被子。买办做饭上山割草那时候的孩子都会干。我们的口号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因为大人们都很忙,都很忙,都很忙,连个人影都靠不上,如何指望他们。我小时候,都是大姐给我洗头,衣服也是大姐和二姐洗的较多。作业实在不会做的,就听天由命吧。哪里有高人指点。那时候的老师都很可亲可敬,但是有一些并不是专业出身,所以虽然尽力,我有时仍有云雾缥缈的感觉。扯远了,再回来。父亲回家来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哎呀,雷死雷死了即累死了,然后一头倒在床上休息了。共产主义是个漫漫征程,长途跋涉者怎能不累呢?哈。
父亲对钱没有概念,他的工资都有母亲管理,我坚信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工资数额。
我还坚信他也不清楚家里都有什么,除了那些书。当然书,我比他更清楚。
父亲大人不抽烟不嗜酒不说脏话,也不允许我们有此恶习。过年时我们都是规矩吃饭绝不拼酒然后走人。
父亲永远都是衣着整洁正襟危坐,也要求我们必须穿衣行事端庄有度,家里家外一个样子。
父亲和母亲的脾气都不太好,但是父亲从不对母亲发火,他们俩个感情融洽,一致对外,即我们,哈哈。母亲发火的时候,父亲就只会唉声叹气……挺好玩。我们家在所有事情上只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母亲永远都是对的,to do or to say。
父亲大人从来没有为我们做过一次饭。尽管他老人家什么都会做。其他更勿论。我小时候以为我的父亲是个面孔严肃只知工作很无趣的人,结果有一天家里买了一架电子琴,父亲随手就弹了起来,哎哟喂,父上大人竟然还会和弦!据说父亲也会打篮球,神话吗?父亲和母亲其实文化程度都不算高,但是他们俩个都识乐谱,有时候兴致来了会根据乐谱哼唱一些歌,戴着花镜用方言唱,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哈哈,唱的星星都亮了,嚼颗炫迈不要停……
父亲在百忙之余还会过问我的学习成绩,过问过他们吗?我没有印象了。我真倒霉,情景是很紧张的,我心忐忑,因为要达到父亲的要求好难。我一般是按成绩的降次序回答,父亲听完再谆谆教导一番,我唯唯诺诺,退下。父亲的标准是门门考满分!天!我用实践证明这是一件比撞南墙都难的事情!父上大人,我不是一直上小学一年级,二年级的,甚至,五年级!我也不具有双核内存处理器的大脑。但是,当父亲训话时,你千万不要反驳,否则,本来是一篇犀利的短文演讲可以裂变成长篇累牍,我在他的严辞追问,慷慨说教中,昏昏欲睡。嗯,效果很好,印象深刻。
父亲在工作之余喜欢写写文章,那时候还没有电脑,所以他的文章最终由我一笔一画地工整抄写到稿纸上送出。那时候我上高中吗?我边抄写边心里暗乐:稚嫩的句子。私以为别看我年纪小,我的文笔更成熟。其实,我父亲年轻时写过的一篇文章在他们县城很出名,但是不始终坚持写作,自然能力就退化了。有时候,我也替别的叔叔把稿子抄写整理。那些稿子的故事性很强,一些当地的神话。
父亲也爱写诗歌,我虽然读过一些诗,但并不太懂诗的优劣,但是我认为有些句子写的还是不错的,业精于勤吗。
父亲退休之后依然很忙,忙于练字,他练的是毛体。年轻时的毛润之曾说,余予近人独服曾文正公,那个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的人的确值得让人钦佩。我的父亲如同他那一辈人一样,一生崇拜润之先生和周总理。从工作中退下来,他就开始了一心一意的追星,每天从早到晚临摹毛主席的诗词手迹,如痴如醉,废而忘食。他也浏览二王苏轼欧阳询黄自元等的字贴。此刻我有一言小声嘀咕,父亲大人,您是否该先练一阵子基本功啊?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对,我认为,我的父亲钢笔字已经写得很 好 了!而经过近三十年的刻苦练习,他的毛笔字写的也很不错,至少功力深厚。
三十年来,每一天都不曾懈怠。
他牺牲了和母亲交流的时间,和儿女沟通的时间。
牺牲了种花弄草的时间。
牺牲了野外旅游的时间。
我的母亲说他不敢让父亲进厨房,因为怕他心不在焉,弄出事故来。
而且,我的父亲一生都很敬畏电,作为一个典型的文科生,他对所有电器几乎都敬而远之。
其实,我感觉我的父亲依然很像一个农民,一生辛勤在外劳作,作为家庭的门面存在,只不过他手里拿的不是劳动工具,而是一只笔。
劳工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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