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黏在了一起。
从远处看,只有热浪,由地面不断升腾的热浪。天上只有俩只秃鹫在盘旋。
一道长长的拖痕由无尽远处伸展着,止在俩个黑点上。秃鹫在黑点上方盘旋。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走在前面,看不清脸手,只能模糊认出是个人形。他袖口下伸出一截长绳,绳那头系着一只海兽,一只散发着腐臭的业已干枯的巨兽。它随着那人衣袖的缓慢的一次次挥动而沉闷的向前一点点挪动着。
他要走向哪里?低缓的沙丘千篇一律的重复着,干枯的蓬草定格在平静的沙面之上,只有天上那执着无聊的扁毛鸟,抱着不着边际的愿望而追寻着来自南冥的午餐。这是天地间唯一的活物。黑点缓慢而坚定的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而前进着,也许秃鹫也不知道他走了几天几夜。今天的太阳终于走到了西边,寒风迅速的袭来了。秃鹫开始下降,一点点接近海兽的脸,小心翼翼地停在眼眶之上,一齐跳了下去,为了躲避风沙同时也为了食物。山一样的海兽,却被八尺高的黑袍人拖着走到了沙漠,亦被不知哪里的鸟吃掉了一大只眼睛。可笑的海上霸王。他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狂风与黄沙只能将黑袍吹的猎猎生响,仅此而已。这样的沙漠是不会有生命的,是为死海。
沙丘向西移了五百里。黑点在死海中缓慢地移动了近百天。沙丘停下了,前方是一座百仞高万里长的城池,死海是这座城池的护城河。他缓缓地走向城门。“吾皇皇土,踏足者死!”一道刺耳尖利的声音从沙底之下传来,似有活物在沙下涌动。他轻挥一下衣袖,适才那向他极速涌来的四五个小沙丘蓦地停住。又是死一样的寂静。海兽与地面一次次的摩动是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山一样宽广的城门,一只尽乎蝼蚁的事物轻敲三下城门,“咚、咚、咚”。那俩只秃鹫忽地下坠,坠了近半才止住身形,慌忙飞走了。他又敲了三次,没人回应。他又敲了三次,依然是寂静。他伸出双手,推开了门。
火从门缝中喷涌而出,正对着他。门依然在慢慢打开。海兽浴在火焰之中,森寒的鳞甲烫的泛红,然而并没有销熔,这火仿佛在开玩笑似的。门终于打开了,火势也渐微。他的黑袍终是毁了,在火流中化为了飞灰。原来他是一只骷髅,玉般晶莹,万千血纹若隐若现,原是血纹白玉骨。门内是列队严齐的军队,由非狼非虎遍身棕灰的怪物组成。他们静穆地站着,没有激动也不曾畏惧的看着这只骷髅。
“有人托我送给你们皇尊一个礼物,你们的欢迎实在太过热情了。”这具骷髅不急不缓地说道,下巴骨一张一合,牙齿的碰撞间发出悦耳的响声。前方一只体型较大的钻入地下,全部二万三千三百一十二只怪物,也翻腾着到了沙城之下。他凝视着城内的一座沙山,一步步缓步走去。忽然,他手掌一翻,朝向地面,轻轻一捞,抓起一只血淋淋的头颅来,不动声色的扔在了地上。那沙山开始缓缓倒塌,悄无声息地潜入地底。
沙子在流动,像海洋一样,他失去了支撑,沉入了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沙海沸腾一般,不时涌起骇浪,几乎要冲出那山岳高的城墙。沙子逐渐染上了殷红,一朵朵血色沙浪开始绽放,为沙海的沸腾添加了一剂猛药。一声闷响,一座沙山飞冲出沙海,重重地摔在城墙之上,汩汩的流出了鲜血。一只血红的骷髅拖着一只濒死的怪物走了出来。沙海沉寂下来,如泉水一般静静地涌出城门。那濒死的俘虏是那一队怪物的首领。
白骨上的血纹渐渐隐去,他才走到那山面前:“狞狎皇尊,有人托我送您一件礼物。”那小山发出尖锐的笑声叽嘲道:“南冥海兽?!哼!是在骂吾孤陋寡闻吗?”白骨骨节轻响,缓慢无力的说:“我只负责完成别人给的任务,挣几个微不足道的佣金而已。皇尊何必出言相诮?”“刺客?!”“是也不是,不过的确有人要借你的内骨一用,特遣我送您海兽一只,来交换一下罢了。”“谁?!”,骷髅虚弱的抬起手,指向一具尸体--那只海兽。“哼!哼!哼!可笑可笑。”“您知道的,我既已收了顾客的佣金,那便需要完成才行的,我可是很有很有声誉的杀手。”“你的目的在这地底之下吧?是为了永生泉液,还是英华石?不,不对,不对,你是为了土晶玄石!逆天,哈哈哈......”它笑得城墙都随之震颤,而白骨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哈哈哈哈......拿海洋之心与大地之心融合,哈哈哈哈......妄图破坏天道之力,可笑可笑!”“我知道真正的力量不在这里,吾皇。真正的大地是不会孕育出您这样的生物的。我真的只是来取你的内骨的,玄石并不重要,皇尊。”“以为我是这破烂大地的子孙?哈哈哈,可笑,可笑,你会为你的高傲付出代价的!”骷髅轻轻一伸手,拔出它脊背之上、三寸长的一截小骨头,轻蔑的望着虚脱下来的它:“不需皇尊费心!您还是应当想想如何从您的子孙口中活下来为好。”
他走出了城池,将小骨头插入脊背之中,又开始了他缓慢的归途。
斯摩克尔(刘雪松)
2019-6-2写
2019-10-31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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