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黛  第九章 后面的隐疾

西方有黛  第九章 后面的隐疾

清晨，阳光泛到窗户上格外得亮堂，原来，昨夜竟又下了一场大雪，看着一望无际的白，厚厚得没过膝盖，大妞就知道，又是安逸的一天，清晨扫雪的时候，整个村子安静得除了扫雪的声音，就是雪花坠落的噗噗声儿了。

下午过了两点钟，整个人越发懒懒得，灶沿偶尔发出噼啪的栗子，花生爆裂的声儿，和着炉灰里埋着的红薯，芋头的香，弥漫整个屋子，窗户上，水汽和窗花儿时刻上演着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生离死别，炕桌上，红泥小火炉顶着小沙壶呜呜作响，老头手边卧着他的石瓢，养得包浆老道，手感温润如玉，而且干净得比他的袖管子还干净。一看就是老头儿的爱物。看着憨憨，一上手，又轻又润。壶底儿还刻着字儿：“得章妙手天下无医”笔法老辣苍劲。中间一个人名章。曾记得某天，老头对大妞说，等我死了，这把壶你可收好，这是给皇帝老子做壶的天下第一壶做的送我的，你可别让你那些师兄賊了去。这把壶老头子走了就留给你了。换来的是大妞大大的白眼珠子，和冷冰冰得一句：“你敢死我就砸了它，陪你去。”

红泥小火炉里是老头秋天就制好的枣核炭，别说，老头儿的制炭手艺真是一绝，不但没什么气味儿，而且火稳，耐烧，大妞每次看见枣核炭，就难免想起那个中年人。

据说，他是自己的六师兄，也是老头一手带大的孩子，每年立冬前都会来看老头儿，老头却对他有点不耐烦，因为他总是缠着老头要学“绝招”。记得有一年，大妞正在灶上炒麦仁，老头踢踢踏踏得带着六师兄来到她身后。老头指着大妞说：“小六儿，你还记得你当年，我让你炒糯米来嘛，你何尝有过这丫头这耐性。当时我就知道，你啊！聪明有余啊！不是师父藏私，师父我这么大岁数了，说走，那是随时的事儿，我要贪图那荣华富贵，也不会窝在这个山村儿了，可是，为啥不传你呢，是为了你好啊！你从小，有近路，你绝不走大路，凡事都想着窍门儿，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窍门？！咱们董氏这一脉，在正统里也算奇了，可是也是出自十四正经啊！那些庸医学死了，悟不到罢了！可就这手艺，你还嫌慢，不是我说，这样下去，你就走岔路了！你要想学那也成，抛下你现在的名利，我介绍你去个地儿，在那不提名不提姓不要薪酬得干三年，三年后，我什么都传你。你可去？”

当时那个消瘦的中年人，耳廓有点外翻，腮边有块淡淡褐斑鼻子倒笔挺的男人怯懦良久，终是没有把去字说出口。老头重重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当时夕阳照在他背上，大妞看去，似乎暮气沉沉压得又弯了许多。后来，那个中年男人垂头丧气得走了，老头儿就给他装了满满一篓子的枣核炭。

当天晚饭的时候，老头也没吃，只叹着气看着大妞细嚼慢咽，良久才说：“我们大妞啊！那是比十个男子都强的！”

正在大妞回忆这些的时候，忽然，房门被敲响了。大妞和李老头互视了一下，都是有一些错愕。老李头透过窗户向外瞅了瞅，原来是村长家的来了。大妞打开门，带着雪的体香的寒风打着旋儿得吹进来，钻进大妞的鼻子，激灵灵大妞打了个喷嚏，所有的慵懒都一扫而空。

原来，村长的老毛病又犯了，老李头呵呵一乐，打趣儿说：“这老东西，是在炕上待得不下地了吧！”村长媳妇儿双手一拍，说：“哪啊！前几日他那眼珠子宝贝儿大闺女回来看他了，带了城里的点心，老东西一乐，把留着准备过年的那只羔儿杀了，这不这两天吃了点羊肉，就把火给拱出来了。这老魔怔，闺女都嫁人了，还这么疼着，也不见对那几个儿子有过什么好脸子，难道还指望闺女给他养老送终啊！”老李头听到这就打断了：“嗨，四嫂，别怪我白你，这闺女啊！就是比儿子强，远的不说，你瞧瞧我们大妞，我养了那么多徒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村长媳妇似乎突然醒悟了一般，陪着笑说：“那是，那是，我们村儿里镇上，我冷眼瞧着，哪有个能比得上你家大妞的，且不说样貌，就是性情也是比不了的，现在医术也渐渐都继承过来了，过不了两年就是十里八乡知名的女大夫了呢！”说得李老头不住地笑着点头。“听说前阵子刚入冬的时候，大妞就给人接生了？！你说说，这才多大的娃娃，就能去那地方，干出这么大的事儿，真是好胆色呢！”

李老头笑着说：“可不是，我还一直当她是个孩子，没想到老张驴那个老不死的胡闹着，这丫头抽冷子进去下了几针，把孩子催下来了，晚上再晚一会儿，就是一尸两命哦！”李老头夸道。

听了这话，村长家的拉起大妞的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把个大妞看得都臊红了脸。只听那妇人道：“大妞，你真给你爷爷长脸了呢！接生的张婆婆逢人就夸你哩！说她正忙着，扭头见一娃娃进来，正要撵人，还没腾出手，就见你也不怕满处的血，夺步上前就是两针，她这才看清楚是你，正犹豫呢，就看见产妇那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孩子就出来了。”听完村长媳妇唠叨，大妞低着头没答话，李老头就先说了，“这个张婆子，就是嘴太碎，回头见了我得说说她。”

一径说着，李老头带着大妞到了村长家，一进门就见村长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一脸的苦楚。看得老李头笑眯了眼：“我说四哥，你这是练什么神功呢？”村长闻声扭过头来，苦笑着啐道：“练个球！混小子，赶紧得，疼死我了。”大妞这才意识到村长这是痔疮的老毛病犯了，不禁也眯了眼。一边嗑着村长媳妇儿从灶台给她抓的松子儿，一边支着耳朵听。只听里屋一阵细细索索哼哼呦呦的声儿，待老李头喊，妞儿，来吧。

大妞走进去，只见村长棉裤挽到膝盖上头，还在那低声埋怨：“我说你扎就完了，让个丫头碰这脏活，大妞啊！四爷爷腌臜你啦，一会儿让你奶奶给你拿羊肉家去吃哈。”大妞笑着说：“医家职责，我爷爷这是锻炼我呢。”说完，从小包袱里拿出酒精炉，点燃，烤了烤手里的三棱针，照准委中上的青筋，飞快得出手，村长还在纳罕呢，就见血流出来了，不禁发自内心得称赞：“大妞这一手，可比你都强了，赶上你年轻那会儿喽。”

待到晚饭时间，老李头的灶上就飘出了羊肉当归汤的香味儿……

（委中青筋放血疗法对于治疗痔疮，效果出奇好，犯病时往往一针既愈，这也是董氏一派特效治法，于老师上课以此讲解了压力的疏泄，委中的压力泄掉，患处的压力自然解除，疼痛来自于压力的积聚。所以亲爱的读者，您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