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神佛私底下流传,西方净土妙华宫的门前童子丁丑有隐疾。身在四季如春、无苦无悲的地方,丁丑却时常双手通红发皱,甚至皲裂出一道一道血口子,伤疤纵横如老树盘根,看着煞是吓人。
佛门慈悲,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药王菩萨、药师佛等众神佛都曾施法治病。毕竟佛法无边,丁丑的双手一刻钟内便能恢复如初、白白嫩嫩;可没过多久,就又皲裂脱皮,伤痕累累了。
“想来是病根未除。只不知是何等病根,竟如此顽固。”药王菩萨摇头叹气。
降龙罗汉粗声粗气地问:“小子心里可知道病根?说一说,菩萨也好对症下药。万万不可讳疾忌医啊。”
丁丑被顶戴佛光的菩萨罗汉们团团围住,几乎要不知所措了,最后拘谨地摇摇头。药师佛捏着他一双手看了又看,经脉根骨俱无异常,周身上下康健得很,终是看不出什么来,只得嘱随侍留了药,一群神佛脚踏祥云莲花,翩然而去。
佛门前轮值六十童子,皆以卒年干支为名,丁丑是其中最晚到一位。平日虽偶有玩笑,但颇承照顾。众人都知他本有佛缘,惜阳寿未尽便死于非命,阎王怜他性情刚烈,又恰逢轮值童子缺一丁丑年卒人,多方辗转送他上了灵山。
阎王铁面,阅鬼无数。连他都赞叹“刚烈”,众童子私下议论:必是至纯至性之人,凡事须得多加小心,勿触逆鳞。
没想到来了个腼腆少年,初到时一身僧袍缀满补丁,见人只是笑,笑得羞涩拘谨,甚至有些瑟缩。让他认人,他便合十问好。让他当值跑腿,他也毫不松懈。开他玩笑,他初时紧张,后来混熟了也一起笑得开怀。浑身上下,看不出哪一点和“刚烈”沾边。众童子便去揪传播小道消息的丁卯:“叫你丫乱说话,害我们提心吊胆好多年。”
丁卯被无数只手胳肢,笑得满地乱滚:“佛门不打诳语……胡说八道!我不过早几天听到风声,哪来的好多年?”
老大哥甲子叉腰:“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等在此佛门宝地,时时刻刻都要修行善果,结果为你几句话,白白耽误了天上数日,可不是耽误了人间数年?像我等这样青春年少如白驹过隙,你可知误人时间如谋害性命?”
众人齐声:“谋害性命,依律当斩!”
丁卯奋力一挣,连滚带爬滚出包围圈,笑骂:“都是几百岁的老头说什么青春年少。”眼见众人追来,当下走投无路,急忙飞奔到临近一间房屋,敲门大喊“壮士救命!”
门一开,丁丑探头出来,众人皆是一愣。
自从这丁丑上了灵山,因他实在内向,常常十句话唠不出一声应,慢慢的众人虽照顾他,却也并不与之交好。守门童子大多机灵善辩,闲时就聚在一起说笑,独独丁丑沉默寡言,无事常常不见人影。众人多以为是丁丑毕竟少年心性,初来乍到充满好奇,出门去四处闲逛也是有的。没想到是成日闷在房内,不声不响的,宛如一枚蘑菇。
不及多想,丁卯先笑道:“好弟弟,那帮老头联手追杀我呢,你可别见死不救。求你放我进去避个灾,日后你有事我一定护着你。”
丁丑周围一看,全是看着气势汹汹实则嘻嘻哈哈的众童子,声势浩大,嚷着“不要放过丁卯,我们这是为你报仇”。他脸上又是那种大家已经很熟悉的、茫然不知所措的、“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的笑容,紧接着出人意料地把丁卯拉进门,砰的关门了。
“噫——”众人发出了电视剧高潮时忽然停电的声音。
丁卯诧异一看丁丑,只觉他的笑容里竟有几分狡黠,连带着整个人都生动活泼起来,终于有了点十几岁少年的机灵样子。
丁丑沏茶相待,先去洗手。清澈的灵山泉水自竹管中汩汩流出,丁丑洗得十分仔细,从指甲缝,到指关节,以至指间的细肉都搓洗数遍。那双手今日刚医治过,伤疤痊愈,白里透红。
两人在屋里畅谈,从佛法参悟一直聊到人间见闻。丁丑道是早年适逢战乱,流离失所,走南闯北所识颇广。丁卯在人间时长年居于古庙,恭聆老僧讲经,因而经义通熟,而红尘俗世不甚了了,十分折服。
丁卯便道:“我若要修行,是必要到凡间再为人一遭的。佛祖常说,我等须遍尝人间疾苦,方能普渡众生。”
丁丑哂然:“如此说来,我是不必也万万不想再入尘世了,就在此参悟佛法,甚好甚好。”
自午后至秉烛,相谈甚欢。
佛诞日至,虽佛祖不以为意,但人间张灯结彩庆贺,天上访客也络绎不绝。药师佛随侍日光菩萨赠了药与丁丑,每当手上有豁口,敷药即愈,终于不必再受皮开肉绽之苦。
丁丑当值十分认真。但来客毕竟多,更有东方老君,北方天使,南方神祗诸位外宾,不容有失,三不五时就急缺人手帮忙。有些来客须童子照料坐骑牵象引马,有些想游览灵山寻人带路,有些只求引见如来,更有些对童子本人十分好奇,拉着一个便坐下唠嗑个没完。
丁卯同丁丑最熟悉,众人都央他去喊人。丁卯往丁丑的小屋去,十次有九次都见他在洗手。即使并不在洗手,出门前也是必要洗的。
丁卯心觉奇怪,因问道:“为何频频洗手?”
丁丑答:“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丁卯愈加疑惑:“本来无一物……”
丁丑笑起来:“阿弥陀佛,我双手在此,十指连心,如何无物?我不与你论佛法,论不过你。”
丁卯虽觉有异,然并未深思。但众人都忙得脚不点地,丁丑一有空就钻回屋内,甲子却是看在眼里。思及丁丑的病根悬而未决,便问丁卯。
丁卯不疑有他,如实说:“他但凡有事,必先洗手,彻底清洁才能出门。”
甲子若有所思,翌日上山转告观世音菩萨。此病连菩萨也闻所未闻,转问如来。如来遍知过去现世未来三界事,因叹道:“我道他一心向佛,留他在此修行也是一桩善缘,不料坠入此劫,竟成心魔,可惜可惜。”
菩萨问:“此病可有解?”
如来:“根本须他自行参悟,旁人救不得他。”拿出一宝镜递与甲子,嘱他转交丁卯。“丁卯当于下月十五转生人间历劫,他心地纯良,佛法通透,可命丁丑与他同行,一道度化心魔。”
宝镜里是丁丑前世。丁卯差点跳起来,急忙关窗锁门,凝神细看。
他已为僧八世,修行八世,再转生两世便可修成正果。阎王本来不管佛事,见此人无依无凭,但不论轮回时判入何道,最后竟都能为僧修行,几乎怀疑孟婆熬汤不力,让此人蒙混过关。
佛法于他的魂灵大约有某种引力。阎王与判官都对他十分好奇,押了一件法宝赌他能否修成正果。
不料第九世时天下大乱。丁丑前世积德行善,本应托生在富贵人家,一世太平无忧。轮回路上正要前往都城,城门外万鬼同哭,纷纷揪住鬼差诉自己在城外战乱中无辜惨死,城内却是朱门酒肉臭的繁华盛景,对将平安往生的鬼魂又妒又羡。鬼差疲于应付,还要注意保护往生魂灵。一不留神,丁丑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愤怒的鬼魂拖走了,还是自己走了。
丁丑投胎在城外河畔的村落,翌日凌晨,大雪飘扬中被轻轻放在庙宇门口。
庙是古庙,太平年代也曾香火鼎盛,但此时日渐破败,僧人四散,独留一个老住持还在庙中,以种地为生。
“虚”字辈,老住持给婴儿取名虚张。旁人问起,老住持笑道:“往日虚空,虚净,虚藏等辈,大难临头,果然空空如也。今日名为虚张,盖多一子虚张声势耳。”
虚张在庙中长大。此处虽偶有香客信徒,但更多的是兵将来往劫掠,全凭老住持一力周旋,必要时显示“神迹”,虚张暗地里配合,哄得兵将惊疑不定,肃然起敬,临走还添几分香油钱。吃穿度用足够维持,老住持又让虚张暗地里施给城外的穷人,或做法会超度亡灵。
虚张七岁那年,一日有个一二十岁少年晕倒在庙门外。少年骨瘦如柴,老住持盯着他的脸端详许久,一声长叹,终是带到庙内喂下流食,熬药救治。
少年转醒,便要剃度出家。老住持为他取名虚与。
虚与从不说话,与人沟通全靠比划,颇为费劲,但干活十分利索。庙内上有老下有小,他一肩担了大部分活计。
那日虚张亲见老住持训诫虚与,住持已是风烛残年,抖抖索索半天发不出火来。虚与在佛像前长跪一天一夜。
次日风和日丽,天气晴好。虚与和老住持上山采药,一碗药灌下去,虚与终于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喑哑难听,像老鸦啼叫。
住持叹了一句造孽。
虚张十一岁那年,东北有异族入侵,势如破竹,天下惶惶不可终日。住持大限将至,嘱虚与照顾虚张,又嘱虚张保护虚与。
“虚张性情坚忍,一心向佛,不是为男女情色所迷之人。虚与身为女子,遭逢大难,勘破红尘,莫再沦落。今天下大乱,你二人只能相互扶持,不可轻信旁人。”住持说。
三日后,住持圆寂。
虚与本是官宦千金,少不更事时与家中仆从之子相恋,唯恐被父母阻拦,趁夜私奔。
谁料途中就被下了迷药,一觉醒来已经奔到仆从老家,是个破落山村,家徒四壁。恋人的母亲怕她跑了,将她带来的私房细软搜刮一空,手铐脚镣一锁,匆忙完婚。
婚后三日,村中地主托人做媒,上门说看中了她,愿出十元买下。
她欲哭无泪。骗走她的男孩子,身价都有十五元。
愿不愿也由不得她,一抬小轿就从侧门进了房。三个月后她怀了身孕,主母一口咬定必是前夫的野种,一顿毒打后逐回原处,反过来索要彩礼。
两家闹得鸡飞狗跳,没人管她当夜流了产。她在小黑屋躺了几个月,恢复了些力气,但只作没恢复,整日躺着。婆婆见她起不了身,也不绑她,只一天一碗清粥将就着,寻思怎么再倒手出去。
这日听闻大军压境,挨家挨户抓壮丁,这一家子早早躲走了。她剪了一头长发,抹布裹胸,换上男装,跌跌撞撞迎了出去。
“是个哑巴,瘦了点,不过拿得动枪。”
“带走!”
她随大军南征北战,从不奋勇杀敌,只求存身保命。南北辗转千里,前后五年,终于随报捷军队回到故乡。
昔日胜景,今日都城。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街道依旧,亭台楼阁依旧,唯独自己家中人去楼空。
也许是逃避战乱举家搬迁,也许是得罪权贵家道中落。不过十几年就经历了一遭改朝换代,天下易主政权更迭都说不清,一个家族谁能说得明白?问遍左邻右舍,谁也说不明白。
这间屋子空的太久了,没人知道这里住过谁,也没人关心这里的人去哪里了。只有老鼠关心,老鼠从她住过的屋子里跑出来,带着几分鬼祟穿过杂草疯长的庭院窜到上房里,像当初心怀少女情思跑去向母亲请安的她。
她突然觉得,母亲未必不知道。母亲也是从少女长成妇人,怎会看不穿她的满面春光。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在熟悉的家中嚎啕大哭,哭声却连桌椅几案上的尘埃都没能扰动。
哭累了在家中睡着,睡醒了呆呆愣愣,不知不觉又接着哭。十年富贵十年艰辛像走马灯一样在梦中重历,一睁眼仍然是一场空。
三天三夜滴水不沾,她恍恍惚惚出了城,往城外河畔的那间庙走过去。记得家里时常在此上香祈福,她想问问和尚知不知道家人下落。
再睁眼时却改了主意。她央老和尚带她上山采药,毒哑了嗓子,遁入沙门。
虚与平淡无奇地讲完,双手合十念一声佛,赶虚张去前殿上香。虚张生的机灵,嘴又讨巧,香客都很喜欢他,见到他就多给些钱,于庙中是一笔巨款。
今日城中有几个太太来供香,浑身珠光宝气。虚张听她们说,异族屯兵东北,自成一国,大约是不会南下了。只要他们不南下劫掠,让大家休养生息,日子总归会越来越好。
太太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开始聊最新式样的旗袍。
师父不在了,佛法须日夜打坐参详,不能落下。虚张无事便在后院翻看师父留下的古籍经书。虚与不通佛法,虚张便掰开揉碎给她讲解,回答她千奇百怪的疑问,虚与则给虚张讲她走南闯北的见闻,不知不觉二人都颇有长进。
数年后的一个七月,事变突发。异族铁骑南下,沿途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扫荡一空。不过五个月,已到都城。
庙门半夜被撞开,异族的语音带着奇怪的调子在空荡荡的前殿里回响。虚张被惊醒,听着他们哄抢供品,冲到虚与屋内。虚与早穿戴整齐,两人一头扎进了地窖。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退路。地窖入口隐蔽,想来可以避过这场劫难。
谁料这伙散兵就在庙中住了下来。
这群人劫掠经验丰富,次日就有一个士兵发现了地窖入口,直接闯入。
士兵背着枪,根本不把他们的刀放在眼里,三两步冲到面前,捏住虚与的下巴抬起来摸了一把,一面兴奋得哇啦哇啦呼朋引伴,一面就开始撕扯她身上的僧袍。
虚张心一沉,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师父嘱托他保护虚与,他不能辜负。
佛法讲究慈悲为怀,他不能杀生。
一时间他什么都听不见,满脑子嗡嗡作响。他看见虚与抬刀欲刺,行凶者抓住她手腕一扭,刀便落在地上,手绵软无力地垂下来。
虚与不看他,闭上了眼。士兵还回头一看,见小和尚呆呆愣愣,像是个傻子,也顾不上他。当下欺身而上。
虚张一咬牙,他看见自己双手握着尖锐的匕首从士兵后心穿过,温热的血喷涌而出,两只手都鲜血淋漓。士兵的身躯当即软倒不动了。
一地狼藉。
虚与掀开尸体,四下一看,只有背后腌咸菜的大缸可容人藏身。情急之下,她把虚张推入缸内盖上缸盖。
虚张恍恍惚惚地想,她为什么不进来?
虚与拼着一只手把死人背后的枪抽出来。她当过兵,有一把枪她就能自保,说不定可以把这伙人全杀死在这里。她对人世已无眷恋,但虚张年纪尚小,不能死。
砰砰几声枪响,咸菜缸被飞来的子弹打穿,新鲜空气从弹孔中涌入。虚张左臂中了一弹,疼痛和氧气让他神志一下清明起来。他凝神谛听外面的声响,外面却突然安静了。叽里咕噜几句简短的交流后,有人搬走了尸体。
虚与……
他平时主动干活讨好她时叫她师姐,把活扔给她干时叫她师妹,更多的时候他们互称名字。她的种种过往好像真的被关在了庙门外,只要她潜心向佛,就都与她无关。
而今是真的无关了。三生河畔奈何桥,一碗汤洗净平生忆。
我杀了人。对,我杀人了。
虚张突然惶恐起来。他爬出菜缸,爬出地窖,地窖外面的世界安静得可怕,那些人都走了,只有凌乱的房间留着他们来过的痕迹。
阳光照亮了小和尚手上暗色的干涸血迹。
虚张奔到河滩边。
蒹葭苍苍,荒草萋萋。奔涌的大河自上游就被血水染得通红,浮尸万里,寒风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臭气味。老鸦在芦苇丛上空盘旋,久久不去,叫声像极了虚与在哭嚎。
她早就不再哭泣了。即使不能往生,化为厉鬼,她也只会找虎狼士兵索命。
虚张在河水里发着抖洗手,冷厉的风刮在他单薄的身躯上。这双手曾经数百年焚香沐浴,敬奉莲台;而今却沾满血水,结果了一条人命。
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指甲缝和指节里总有褐色的痕迹,指间总有血水不断滴落。
他没发现是自己左臂的弹伤没有愈合,血一直在顺着手臂流下。
杀生是佛门首戒。杀人者当……
他想不起来杀人者如何了。不管如何,他已破戒了。鲜血洗不净,是佛门惩戒,他的罪行也无论如何洗不净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失血过多下被阳光照得晕眩。不远处有两个士兵正哈哈大笑,一起举枪瞄准了一个跌跌撞撞往河边跑的小小身影。他缓缓走过去,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犹如鬼魅。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此人形同行尸走肉,顾不上理会,只喊口令。
喊到第三声时虚张奋力一扑,两颗子弹旋转着打穿了他的身体。逃命的小身影钻进芦苇丛,很快没入河中,了无踪影。
虚张幽魂到了阎王殿。判官打量他的神色有异,似乎惊奇,又似乎怜悯。
短短十七年在世,生前功德足足记满一斤简牍,仍当托生富贵人家。
阎王问他有何打算。
虚张答:“愿托生将门。厉兵秣马,上阵杀敌。”
阎王道:“你可知你已修行九世,再一世便可修成正果。”
虚张道:“我已破戒,虽心向菩提,不敢妄想。”
阎王劝道:“事急从权,你修行九世不易,何必如此自暴自弃?不妨托生东北满国,免遭战祸。我助你生时有祥瑞之象,异族人必然敬畏供奉,你可安心修行。”
虚张惨然一笑:“我入沙门,只知普度众生,不知众生须以命奉我。”
阎王凝视半晌,虚张低头不语,半晌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阎王长叹一声:“华夏诸多将神将星已主动请缨,往生人世,立下军令状,八年内当御外侮,克强敌,尽逐虎狼。你此时托生,等你成人,已无外患,只余内忧。你本非嗜血之人,想必更不喜自相残杀,又是何必?”
虚张愣神,下意识又看看自己的手。
判官摆摆手:“你就与他寻个门路,何苦如此相逼。若寻得好,输与我的法宝,我也不要了。”
阎王便命鬼差先带虚张到后殿沐浴更衣。虚张浑浑噩噩,整日里只是扒着指缝反复察看,也不知阎王如何打点、如何安排,过一段时日,就成了丁丑。
深恐污了佛门净土,没完没了地洗手的丁丑。
丁卯收好宝镜,去寻丁丑。丁丑在恭聆三千神佛讲法论道。佛光普照,照得他从头到脚也一并熠熠生辉。
丁卯等他出来,告诉他下月十五要一并去下界历劫。丁丑没说什么,只低低叹了一句:“不知凡间如今怎么样了。”
丁卯犹豫一下,缓缓道:“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丁丑看看他,似是有些诧异,旋即笑起来,道:“行啊,别忘了你说要护着我的。”
丁卯郑重点头。顿了顿,又道:“佛无定法,众生欢喜就好。”
丁丑一愣,若有所思地笑笑。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