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 乞丐

早晨五点钟，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寂静一晚的北平街上开始有了行人。有挑着担子的，有穿着长衫的，急匆匆地走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墙角的那个乞丐。

他躺在那里，身边放着一个有个大豁口的黑不溜秋的瓷碗，他头发乱蓬蓬地遮住了眉眼，脸上也尽是黑道子，比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出来的孙悟空好不了多少。

他两只手揣进袖筒，紧紧地护在胸前，腿也蜷缩成一团。行人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睛缓缓地坐起来，靠在路边的墙上。身上穿的衣服有好几处破洞，灰色的衣服已经变成黑灰色皱皱巴巴的抹布，下摆已经成碎布条子耷拉着，黑色裤子下露出两只脏兮兮猪肝色的脚，指甲里尽是黑泥。

他身体下面铺着一条装饲料用的浅绿色编织袋，走近他能闻见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道。

这时，一排穿着警服的士兵从路上经过。乞丐已经坐起来，突然又躺下，用枕在头底下的破口袋挡住头，身体僵在那里，跟那把伞一起在微微颤抖，不时用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偷偷窥视。

那排士兵领头的走过来，用脚踢了乞丐一下，“臭要饭的，快点起来！这不是你睡觉的地方。”见他不动，又踹了他一脚。

“头儿，长官说了，今天有领导视察，别让检查团碰见，我们就有麻烦了。不如把他抓回去关两天。”

乞丐听闻，连忙抬起头，向着他们伸出那双肮脏肮脏且干枯的手胡乱摆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原来是个哑巴。”领头的士兵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喝斥道：“赶快离开这里，要不然把你抓进卫队去。听见没有？”

乞丐连忙点头，两只手放在前面做出作揖的动作。士兵走过去了，他看着士兵的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嘴角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微笑。

他左右看看，没有人注意，便从自己贴心的胸口掏了半天，掏出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把挡住眼睛的头发向两边拨弄了一下，仔细的看着，皱紧眉头思索了几分钟，那一刻他的眼睛里透出了睿智的光芒。

他将地图小心地折好揣回胸口，又把头发拨拉回眼前，眼睛又恢复了黯淡无神。他这才收拾东西，将地上的那个破碗和编织袋子放进那个破口袋里，拄起靠在墙上的木棍子，一瘸一拐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