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回家,母亲说同学聚会圆满结束了,最远的同学今天也安全到家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阿弥陀佛!我心中默念。
母亲今年80岁,六十年代初毕业于兰州大学医疗系,大学毕业52周年。去年同学聚会在甘肃平凉,因为父亲身体原因,我很坚决地反对,没有成行。母亲压抑了自己的念头,遗憾却深深地埋在心底。去年,在兰州的杨叔叔走了,洋县405的张叔叔走了…年近80的同学一个一个相继离开,母亲的落寞由心底漫出来,写在脸上,唠叨在嘴上。
春节以后,母亲说起要在汉中搞同学聚会,52周年,最后一次。我心里发毛:50多个80左右的老人从世界各地来汉中聚会….额的神!最长的84,最年轻的76;最远的美国、新疆,最近的宝鸡、西安。俗话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在诚信缺失的年代,万一有个差错三长两短的….谁负责?!我口无遮拦地把自己的担心一一道出,母亲有些喃喃:那就算了…再说吧…
一忙,我把这事也就淡忘了。
5月中旬,母亲突然告知我,她的同学聚会将于六月十号在汉中市委党校举办(父母家),共有35名同届同学报名参加,20多名同学因儿女反对不能成行,深表遗憾,同学聚会明确责任,身体健康与生命安全责任自负。
我是被告知的,没有反对的权利和余地,很恼火,很无奈,只能接受。
母亲是个一生都可以让我们仰视的人。沉静执着,不拘言笑,有板有眼有章法,在自己专业领域里极有自信,由此自信至其他领域。但凡她拿定主意的事情,迂回曲折,百转不回,终能达成。父亲与母亲既有同学之缘,又有师生之份,一生疼爱有加,自然无条件无原则的支持。老太太张罗起聚会来有条不紊,定了党校的宾馆、食堂解决食宿,定了电教室和大巴安排会议和参观,等我被告知是,这些业已搞定。只剩下聚会之日的迎来送往了。
母亲有闺蜜来自珠海,是大学时的班主任,83岁,长母亲三岁,是个温婉知性的老人,岁月磨折,风烛残年,依然能辨出美人的模样。老人拉着我的手,其情殷殷,欢喜溢于言表。老人们一生艰辛,年轻时都在临床一线,既无时间精力,也无经济条件,有的几十年都不曾再见。如今有时间和经济条件,却垂垂老矣,聚会,儿女们大多坚决反对。来自新疆的老人泪流满面,说52年不曾再见过同学,此番爬也要爬来,分别时与老同学抱头痛哭——似与青春和生命的记忆做最后的诀别。
面对这样的聚会场面 ,我有些仓皇。我是个喜静怕闹的人,不喜欢任何形式的大聚会。汉中生汉中长,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每天都有雨同学偶遇的概率,从未参加过任何一次大小范围的同学聚会、酒会。是因为太近太容易而没有那种依依之情,还是我们这一代永远也找不到他们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或者我们还没有到随时面对生死诀别的境地?
老人们说,每个电话都可能是一个故人离去的消息,每年春节拜年时电话那头的人可能就不在了,然后,孤寂袭上心头的冷….
我有些后悔当初的阻拦。
母亲说:去年六五界在兰州聚会,一个同学心梗去世了。我没敢说,怕你担心。同学们都说,在哪里都会离开,聚会一定要来。
…….
如果母亲还有这样或那样在我看来不可理喻的念头,我会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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