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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依山观天澜

【古言】依山观天澜

作者: 未挽行舟 | 来源:发表于2022-06-08 21:55 被阅读0次

引言

及笄之日,盛天澜亲眼看着娘亲从不忘山崖跌落,纤细的身体并着翻飞的衣摆,犹如一只濒死的枯叶蝶,坠向不合谷。

她从来不怪娘亲丢下她一个人。

1、女儿扮作男儿装

盛天澜是一名小大夫,二八年华,明明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却喜欢一身男装行走江湖。

她的身量与其他同龄姑娘比,高出一截,与同龄男子比,又矮了那么一截。虽是如此,但盛天澜骨骼纤细,倒也衬得她格外高挑,即使扮作男儿身也很少惹人怀疑。

她自小就被娘亲扮作男儿,说是男儿好养活。

虽然她对这个理由表示怀疑,但这并不妨碍她爱穿男装,毕竟男装是真的比繁复的女装便捷多了,即使她再上树下水也不怕把漂亮衣服弄脏了。

一头漂亮的秀发就被她粗鲁地挽个揪揪用木簪子别在后脑勺,然后穿一身灰扑扑的麻衣,腰间系一条腰带,脚踩一双同色短靴敷衍了事,先不说她长得像不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公子,就这装扮,行事作风,妥妥的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

承观三年,某日某时,盛天澜嘴巴里衔着茅根草,双手交叉搁在脑后故地重游,在不忘山崖某个犄角旮沓里捡到一个生死不明的俊公子。

说是俊公子着实是盛天澜透过他沾满血渍的皮相看到了别人藏在皮囊之下的凌厉骨相,刀削斧砍不为过,是她长这么大见到的第一个能被她这么夸奖的男子。

她看在这人长得好看的份上,认为好好一个举世无双的俊俏小哥就这么不体面地折在这,属实是暴殄天物。

于是大发善心就地扯了点止血草用石头摩擦着碾了碾,碾出汁来给人还在渗血的伤口给敷上一层。又顺手把人家衣服给撕成一条一条的给他包扎上,让人家本就不体面的着装更加破破烂烂。

这架势不像个悬壶济世的小大夫,倒像个魔鬼。

盛天澜包扎完就啥也不管的换了根狗尾巴草继续衔着,又晃晃悠悠地晃到悬崖边上找个大石头下摆一撩,双腿一盘,坐那就开始双眼放空。

时值初夏,越过山巅的微风清浅柔和,晃荡着她衔在唇齿间的狗尾巴草,浅绿的根茎摇呀摆呀,倏忽间衬的她唇红齿白,花瓣一样的唇裹着一点绿,平日里略显凌厉的轮廓也在此时柔和起来,倒有一些雌雄莫辨了。

一时间让临观分不清到底是称呼她为公子,还是称呼她为姑娘。

2、铅华洗净露真容

临观刚醒,得益于有人帮他止住了不断流失的血,彼时他精疲力竭实在没有余力来处理伤口,只来得及寻得一处隐秘之地藏身便不省人事。至于到底能不能活着醒过来,那就是靠命了。

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人迹罕至的悬崖之地也有人会来,还恰好去了他的藏身之地,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吗?还是他本就命不该绝?

他也没有那么谨慎地去怀疑盛天澜居心不良,毕竟别人救了他,虽说有些粗糙,还撕了他的衣裳,但救命之恩大过天……

“这位……公子?敢问是您救了在下吗?”临观勉强倔强地站在巨石边,虚弱着嗓音拱手道。

盛天澜放空的眼神终于聚焦,撇撇嘴“呸”地一下吐掉狗尾巴草,斜眼看临观,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不然咧?你在这看到其他人了吗?”

临观无言,心里思忖这定然是个小公子吧,他可没见过这般无状的姑娘。

但是,救命之恩大过天!

“在下临观,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这文绉绉的用词与血糊糊的脸和衣物属实不搭,盛天澜实在看不过眼:“别了吧兄弟,咱好好说话,文绉绉的我听不大懂,要不咱先去洗个脸?你这……有碍瞻观啊!”

这听着不像好话,但临观就是想笑,想笑便笑咯,于是他翘着削薄的唇回应:“听小兄弟的便是。”

盛天澜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潇潇洒洒蹦蹦跳跳地带路,也不寻思寻思别人一身伤能不能走那么快。

临观自然是全力跟上的,浑身作痛也不吭声,左右死不了已经是天赐的恩惠了,他那还能苛责别人不够善待他?

盛天澜把人带到一条山溪边就又不管了,抱着胳膊立在边上等,端的一副无情无义的姿态。

临观苦笑着吃力蹲下去掬了一捧水仔细洗去脸上的污渍,一张风清月明面如白玉的脸就露了出来。

脸是好看了,但身上的伤口也崩开了,细密的血丝从破碎的衣物间蔓延出来,盛天澜冷不丁瞅到了新渗出来的血,一拍脑袋,仿佛才回过神来。

“啊,我这脑子,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是个伤残人士了,你不能这么蹲的,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咱还是先养好伤再管脸吧啊,都怪你走得那么稳,我还以为你恢复能力顶天了呢!”末了还不忘倒打一耙。

临观再次无言,人家一个好端端的端方君子,真的不知道怎么跟盛天澜这么随性的人好好交流,总之,微笑就对了。

随着盛天澜走到山半腰的一间木屋,盛天澜良心发现地寻来一些食物给他充饥,然后就去忙活了,也不管他。

木屋不小,有三间,周围是一圈栅栏将木屋围了起来,园子里种了一些蔬果和临观完全不认识的花花草草,园子里有一个石桌,摆了两个石椅。

临观坐在其中一个上慢慢吃完盛天澜拿给他的干粮瓜果,就四处张望,他想去找小公子,看看他在做些什么,奈何这是别人的地盘,看看也就罢了,不好四处瞎逛,那不是君子所为。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世家子弟,端着一张清凌凌的脸,摆出的是温雅儒和的做派,即使衣着不整,浑身污渍与血渍,也看不出丝毫狼狈之态。

简直与盛天澜、与这幽僻的木屋、与这光影斑驳的山林格格不入。

他合该穿着绣了雅竹的锦服,拿着画了水墨画的折扇,品着幽香的茶与文人推杯换盏,谈笑风声。

未几,盛天澜龇着牙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大咧咧地搁在石桌上,“来!干了这碗药,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不和谐的氛围瞬时被打破,临观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笑着说谢谢,双手端了药碗来喝。

玉白的皮肤一寸寸覆盖在他修长的手骨上,流畅的不像话,这手,指甲修剪的恰到好处,指节分明,开合间又不乏力量,好看的紧。

盛天澜有个怪癖,那就是特别喜欢看好看的手,不分男女。

她时常在街上盯着别的姑娘的手着迷,恨不得上去摸两把,吓得人姑娘们大惊失色,慌忙离开,连中意的胭脂水粉也不想要了。

一来二去,街上卖胭脂水粉的小贩可是把盛天澜恨之入骨了。

见到她就想捋袖子打人。

3、一齐山野采药去

临观在木屋住下了,小公子让他养好伤再走,三间木屋,一间煮饭煎药,一间是小公子的房间,还有一间临观在睡觉前没见小公子进去过,他也拿不准那一间房是干什么的,也无意去探索别人的隐私,就静静地等安排,乖巧得不像话。

盛天澜让他去自己房间睡,反正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她自己去娘亲的房间睡了,虽说许久没有人住,但盛天澜每天都会打扫以免房间落灰,所以娘亲的房间比她的房间还整洁。

她的房间就真的是个中规中矩的小公子的房间,这下子临观彻底确认盛天澜是位男子了。

这误会大了。

这之后临观就在小木屋安心养伤,白日里是很少见到小公子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每天留点干粮瓜果在石桌上,就不见人影,晚上回来给临观上药、熬药倒是挺积极的。

临观有点受宠若惊,猜测自己的美色是不是将小公子捕获了,不然小公子为何对他这么好。

临观的伤恢复的很好,一旬过去,伤口好的七七八八。

但是盛天澜好似还不放心,虽没有继续敷药,但还是有水服药天天给他喝。

临观苦不堪言,但也不好拂了小公子的好意,硬是一口气灌了一碗碗苦的发涩的药。

某天,临观喝了药之后略感不适,总感觉脑子晕晕的,一股困意涌上来,差点没直接趴在石桌上。

盛天澜每天盯着他喝完药,半晌后才同意他回去休息,今日也不例外。

“呀!你的嘴唇有点发紫,糟了!今天的草药有毒,嘿嘿,不好意思啊。”

临观一头雾水,他是说怎么感觉每天的药味都不太一样呢。

盛天澜看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嬉笑着说:“无事无事,晕吧,等你醒了毒就解了,不要怕哈!”

临观当真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盛天澜盯着他垂在桌子边的手发了一会儿呆,差点就上手摸了,但这行为难免有点变态的嫌疑,她硬生生忍住了。

临观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在小公子的房间里,他漱了口水冲掉嘴里淡淡的咸腥味儿,不知道小公子又给他喂了什么。

伸展了一下四肢,没有任何不适,深觉小公子确实信守承诺,转眼就忘了盛天澜天天拿他试药的事。

这么天天呆在这也不是办法,临观觉得自己该去购置一些衣物了,这些时日都是穿的小公子的衣服,有些短,有些紧,穿着有些不适合。

于是第二天盛天澜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临观等在外面,“怎么,伤好了?要走了吗?”

语气倒是自然,就是没看临观一眼。

临观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温声道:“不是的,在家里带着有些闷,想跟你一起出去走走可以吗?”

盛天澜就笑了起来,“真的吗?我可是要去爬山涉水的哦。”

“无事,我也想看看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那好吧,那你帮我背药篓子吧!正好背腻了。”

“好。”

盛天澜带着临观攀山越水,这边拔两颗草,那边扯两朵花,没事还上个树拽几颗果子,在袖子上擦一擦就往嘴巴里塞。

临观淡笑着看她动作,没有一丝嫌弃,也学着她笨拙地擦了擦果子,细细地咀嚼吞咽,这个小果子还挺甜的。

“你什么时候走呀?”盛天澜在山路前面,手里绕着圈甩着一个香囊,蹦蹦跳跳的也不好好走路,冷不丁地回头问临观。

临观心下一沉,却还是笑着问:“怎么了,是我打扰到小公子了吗?”

盛天澜扭回头,那后脑勺对着他,“那倒不是,只是你迟早要走的,我怕我到时候习惯了舍不得你呀!哈哈哈哈……”

临观说不准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像是拉紧的弦陡然放松,连笑容都变得真诚。

“我挺喜欢这里的,暂时不走可以吗?”

“暂时啊……嗨呀,我早就知道了!那你快点把我的房间还给我咯。”

“好。”

4、欢声笑语玉兰香

夕阳西下的时候,盛天澜带着临观到街市上吃了顿带荤腥的。

天晚了,街市早就散的七七八八了,只有一些小吃摊顽强地立在街上。

盛天澜大方地给临观买了俩肉夹馍,油纸包裹着的面饼中裹着酥烂的肉,香气四溢,临观竟真有些馋了。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肉夹馍,跟着盛天澜进了药铺,倒卖了些草药。

又进了成衣店铺,盛天澜给他挑了两件适合他尺寸的衣裳。

都是铺展了大片的玄色,只小部分绣了玉兰,镶了银白的边。

穿在临观身上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就差一把扇子就可以吟诗作颂了。

老板娘看了他眼睛都亮了,殷勤地问:“公子可有婚配?”

临观哽了一下,如实回答:“尚无。”

老板娘更开心了,“我有一个闺女,年方二八,相貌尚佳,与公子尚且相配,怎么样,公子有意否?”

临观无言,正要拒绝,盛天澜换了衣服出来了,跟他同色的衣服,只尺码小了两号,倒也俊逸得很,用玉树临风来形容倒也正好。

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太动听……

“三娘呀,别瞎琢磨了,上回你要给我介绍你女儿,现在就盯上他啦?那我面子往哪搁?”

三娘翻了个白眼,“那也没见你这个臭小子答应去见见我女儿啊!”

“那你可以让你女儿来见我嘛!女孩子要大方一点,天天绣花可是见不到俊郎的哦!”

三娘又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老娘不稀罕你了,这位公子比你俊!”

盛天澜笑嘻嘻地挂在临观身上,“哎呀哎呀。那可不巧了,这位公子是个断袖呢。”

临观脸裂了一下。

他何时变成断袖了?

他伸手扶了一把盛天澜的腰,有些过分细了,身为一个男子,这般瘦弱可不行。

他看了一眼嬉笑的盛天澜,倒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左不过是一些小误解,别人也不认识他,说他断袖也无妨。

盛天澜感觉腰很是有些痒,扒拉开临观的手就蹦开了,叽叽喳喳的控诉他:“你看吧,这位公子居然摸我的腰!我就说他是断袖吧!”

……无妨也不能一直说!

临观黑着脸往外走,把盛天澜丢在后面。

盛天澜掏了银子追了上来,边走边在腰上小心地系上了香囊,小小的,杏色香囊。

“小公子,你这香囊里装的是什么?我好像没有闻到花草的香味。”临观好像没有气性,一点不记仇有些好奇地问。

“是蒲公英。”

“为什么是蒲公英呢?”

盛天澜闻言,又把香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几下,“娘亲说,蒲公英就是自由。”

“这是娘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个香囊,然后就寻找自由去啦!”盛天澜咧出一个不那么真挚的笑容,看得临观心头一哽。

他没见过小公子这么笑,以往都是露出一排编贝一样的牙齿,一粒粒的,齐整又好看,临观很喜欢。

他很少看见这么真的笑容,他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毫无芥蒂地笑过了。

临观抬手放在小公子的头上,他的手很大,盖住了小公子的头,轻柔地揉了揉,表示安慰。

小公子头很小,头发很软,摸着很舒服。

临观心想。

“干嘛干嘛,摸头长不高的,拿开!”盛天澜嫌弃地扒拉开他的手,并不领情。

“小公子,你可以叫我哥哥吗?”他觉得这个弟弟比自家的弟弟可爱多了。

虽然有时会用他来试毒……

“凭什么?喊你哥哥有什么好处吗?”盛天澜打小就没什么哥哥,不可能轻易就喊别人哥哥的,不存在的。

临观走到盛天澜的前面,扶住她的肩膀,附身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会收获一个哥哥呀,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嗯……好像不是很亏啊,那为什么哥哥会让我买衣服呢?明明我比较小。”盛天澜揶揄地看他。

临观脸一红,连耳朵都泛着热,握拳抵唇低咳:“咳,这个……哥哥以后会还给你的,现在是特殊时期。”

“哈哈哈哈,好一个穷酸哥哥,吃我的穿我的,我看你该喊我哥哥才对!略略略……”盛天澜嬉笑着蹦到临观前面,给他做鬼脸。

古灵精怪的样子让临观忍俊不禁。

“那你多大呀。”

“你猜!”

“我看你还是个孩子。”

“你才是孩子!”

……

绵延的山路上,温和的,嬉笑的声音渐行渐远,夕阳最后的余晖将光晕一层层覆盖在不忘山上,任凭错落繁杂的树叶将它们分割再投洒,倦鸟归林,吱呀不停,窸窸窣窣的风吹草动声将最后的人声掩盖消弭。

5、却说临别月牙凉

接下来的几日,临观都跟着盛天澜一起去采草药。

盛天澜玩心极重,尤其是他看到不熟悉的草药时,眼睛都泛着光,不管这草长在哪里,他都要亲自去采,悬崖峭壁都拦不住他。

临观每每想拦都拦不住,只得心惊肉跳地帮他拉住捆在腰间的绳子。

小公子不让他去,说是他太重了,自己拉不住他……

临观惭愧。

盛天澜捋起袖子拉着绳子就一点点往某个陡峭的石壁下爬,石壁下方是一种红到奢靡的花,花瓣很细,没有叶子,长了一片,很是好看。

这是盛天澜第一次看到这种花。

她小心地连土带花掘了一片装进药篓子里,就叫临观拉她上去。

临观慢慢地把她拉上去,末了接过她的手腕一把拉了上去,入手的腕子很细,触感细腻光滑,不似男儿,临观心里的怪异感一闪而过。

“小公子,你手腕那个月牙是胎记吗?”他还看到小公子手腕内侧有一个白白的小月牙。

“这个呀,是我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的!”盛天澜把药篓子递给他,欢快地回答。

“……你是真的调皮啊。”临观边说话边准备整理一下小公子辣手摧的花,被盛天澜啪一声拍开了。

“你不能碰!”

“……好吧。”这么宝贝,那他就不碰了呗。

盛天澜哼着歌带路:“收工回家啰!我要把它们种起来,最好长一大片把我的院子围起来,一定很好看!”

“你开心就好,我与你一起种。”临观看他欢喜的样子,又忍不住摸头。

盛天澜摇了摇脑袋试图把他的手摇下去,失败了,干脆上手拉下来,仔细看。

“你的手真的很好看诶,我想拿来做标本,怎么养出来的?”

“……标本就算了吧,我就这一双手。”

“至于怎么养出来的……我也不清楚。”

盛天澜放开他的手,碾了碾指尖的余温,“你好笨,一问三不知!”

临观失笑,也不生气,打骂都由她,俨然一副把她当弟弟的态度。

盛天澜不得劲儿,使劲从鼻子里哼出声:“哼!天天就知道笑笑笑!街上三娘天天惦记着你要给你介绍女儿,还有那些买胭脂水粉的姑娘天天想给你丢帕子,定是你瞎笑勾的!”

“嗯嗯,怪我招蜂引蝶,都是为兄的错。”

“为兄什么为兄!你是谁的兄啊!”

“嗯……这个……”临观憋笑。

盛天澜回过味儿来,脸蓦地红了,十几年都没有过的羞耻涌上来,直接染红了白净的脸和耳朵。

“小公子,你的脸怎么如此红润?怎么了?发热了吗”临观只当大家都是男子,说俩隐晦的荤段子也无不可。

盛天澜恼羞成怒,拍开他欲来试探温度的手,“我……我很热不行吗!”

临观拿他没办法:“行,行。”

沉默半晌,还是决定开口:“小公子,明日我就要回去了。”

盛天澜脸不红了,闷闷道:“哦,我早就知道你要走了,迟早的事,回吧,反正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我回去处理一些事再来找你好不好?我很喜欢这里,跟你在一起很自在。”

“你想得美!再来可是要收钱的。”

“收钱也来。”

“那你先帮我种完这些花。”

“好。”

……

晚点种花的时候盛天澜还是不让临观碰那些花,只让他挖坑,她自己一棵一棵把花种了。

“明天我再带你去买一身衣服,就当是送别礼。”

“好。”

翌日,一大早盛天澜就拉着临观来到了街上,赶上了正热闹的集市,街上商贩喊得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擦踵,很是繁华。

盛天澜径直拉他去了三娘那里。

“我们都换一身新衣服,然后去酒楼吃一顿好的!”

临观温柔地看着她,“都听你的。”

这次盛天澜给他挑了白色的衣裳,绣了飞云,描了淡青色的边,衬的他越发儒雅清隽。

盛天澜摸着下巴围观一圈,只觉得自己眼光一如既往地好,满意地笑了。

“走吧,我们去吃散伙饭。”

临观眉头一皱,他不喜欢这个描述,但也没有反驳小公子,他总是不擅长反驳他的。

这顿饭点的丰盛,菜式也新颖,但就是没什么滋味,二人皆是如此感想。

走出酒楼后,有一个容色俱佳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亲昵地喊临观,“临兄,是时候回去了,你父亲很担心你。”

临观微微点头,却还是看着盛天澜,期待他能说点什么。

盛天澜无言,抬首看了一眼酒楼的牌匾——别不言。

好一个别不言,也不知想要表达什么寓意。

终究没有对临观说多余的话,只简单地挥手作别便转身离去了。

6、别不言说离别情

临观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小公子好似又变得孤寂起来了,在即将到来的夜色地衬托下,越发想让人将他拦住,让他转头对自己笑起来,好生露出那排齐整的小牙齿来才好。

临观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算得上莫名其妙了,毕竟,寻常男子哪里会对另一个男子涌起这般的怜惜之情呢。

“殿下很舍不得那位公子吗?”在旁边静等临观的年轻男子如是问道。

临观微微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行之,你还是叫我临兄吧,在外面不用叫我殿下。”说着话音一转,“我确实很舍不得小公子,他救了我,他很善良,也很可爱。”

“那小公子姓甚名谁,又为何不带他一起回京呢?”

临观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小公子是你能叫的吗?

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竟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起来我喊小公子喊习惯了,好像忘了询问他的姓名了。”

曲行之默默,他想不到太子殿下平日里如此一个聪慧端方的人,居然会干出这种……这种不甚聪敏的事。

临观也不急躁,自我开解:“无事,小公子估计也不想告知我他的名字,不然早在我自报名姓的时候就该礼尚往来告知于我了,左右我知道他的落脚点在哪,我自会来寻他。”

曲行之继续默然,暗忖:所以太子殿下您想干嘛?人家小公子招您惹您了,您非要搁这缠着他?

二人不再说话,默默走远,直到一个无人巷里,这里只停了两匹马,待两人停步,本来还算宽阔的巷子里因为突然出现的一行黑衣人变得有些拥挤。

众黑衣人齐声低语:“太子殿下安!”即使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巷子里也显得异常清晰。

临观表情平静,轻轻“嗯”了一声,挥了一下衣袖便不再出声,翻身上马。

黑衣人又一瞬消失,曲行之也翻身上马,策马出城,直至郊外才有交流。

“父皇如何?”

“甚好。”

“莫依川呢?”

曲行之停顿了一瞬,“可以说是春风满面。”

临观轻哂:“你说他怎么还是这么蠢,尸体都没见到,就笃定我已经死了?”

曲行之深以为然。

“而且说到底这太子之位我也不想要啊……”

曲行之大惊失色:“太子慎言!”你不要谁要啊,交给二殿下这天下还能好吗老天爷!

“慎言什么?我爹还没坐够这位子呢。”临观不以为意,他还没喊父皇喊习惯。

曲行之又不说话了,他不是很想跟这位太子殿下说话,不然随时可能说出会让自己掉脑袋的话。

曲行之怕了。

曲行之装的。

“临兄,你能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甩开一群暗卫进入深山老林的吗?”曲行之语气不太好。

临观驱马的动作一顿,表情也开始尴尬起来,“这个,说来话长。”

“那请你长话短说。”曲行之咬牙切齿。

“那就是这一届暗卫不行,连我都追不上。”临观大言不惭。

“我听说你受伤不轻啊。”曲行之无情拆台。

“怎么说呢,虽然老二自己武功不行,但是他找的杀手武功不错,差那么一丁点,他就成功了你知道吗。”临观逐渐镇定。

曲行之嘴角一抽,“那真是太可惜了。”

对于他的以下犯上,临观也不生气,甚至语含歉意:“这次是我的过错,辛苦你了。”

曲行之:“哼。”

郊外的风景很好,四周皆绿意盎然,有微风起,裹挟着绿意和花香掠过鼻尖,临观狭长而温然的眼眸扫过脸旁一拂而过的蒲公英花絮,忽而开口:“不过经此一难结识了小公子,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曲行之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不对劲,但他不说。

7、是非曲直凭谁说

盛天澜从不主动打听关于江湖关于朝廷的事,她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药谷历任谷主皆是上一代谷主血亲,除去一脉相传的可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他们还有一身可解百毒的血。

每一代都只传承一人,物向来以稀为贵,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趋之若鹜。

上一代谷主为了避免药谷有朝一日血脉尽断,费尽心思将尚在襁褓里的女儿托付给一农户家里。

后药谷遭受无妄之灾,大火连烧几日,谷主一家三口皆命丧其中。

她的娘亲便是谷主之女,她本也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抚养她长大的农户大字不识一个,也是懵懵懂懂,只告诉她,她的身世该是极好的。

她与生俱来的学医天赋让她从小与坊间大夫混的极好,一来二去,医术倒也学的七七八八,后来前朝皇帝急病,张榜寻医,她大胆地掀了皇榜。

皇帝没赶得及治好,倒是被即将继位的太子盯上了,追着赶着要立她为后。

当朝怎么可能同意,历来皇后都该是朝中重臣之女,用来互相制衡,怎么可能任由新皇立一个坊间小大夫为后?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新皇暂无那么大的权力可以反抗文武百官,又不舍委屈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只得派人护送出宫,但暗杀从未停止。

娘亲在新皇所派之人的保护下躲过了很多次追杀,唯有一次毒杀虽被她识破,但已来不及,毒已入口。

在她以为自己要英年早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但下毒之人以为她已经死了,毕竟是世间至毒,除了药谷血脉,无人能解。

而她却解了,彼时她肚子里已经揣着新皇的血脉,新皇不止想护她,更是想护住他的第一个孩子。

娘亲自己就是大夫,怀孕之初便有感知,新皇自知这个孩子在宫中极难存活,有虎视眈眈的同族们,有即将大批进宫的皇后贵妃嫔妃秀女们,纷至沓来的灾难可能会让心思单纯的娘亲死无葬身之地。

他只能放手,庆幸还无人知道他已有骨肉。

经此一战,护她之人已死,她自己的存在也将被抹掉。

但她还活着,只因她是药谷血脉,药谷血脉历来强大之事连街上摆小摊的人都有所耳闻,所以娘亲不难猜到自己的身世。

自此改名盛夏,药谷谷主虽为盛姓,但毕竟不是皇姓,并不稀奇。

谁知后来连皇姓都发生了更替,在盛天澜十四岁及笄的时候,当朝皇帝终究是没斗过根基日渐壮大的莫皇后背后的丞相家族,兄弟手族们也早就因为内斗死的死残的残,皇位被夺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事。

这些年来他未诞下过一个皇子,只为他那不知死活的爱人和孩子,可惜终究等不到团圆便已败落。

娘亲走之前告诉她全部真相,说当今皇帝是她的杀父仇人,也没说让她报仇,只告诫她千万不要招惹皇家人。

如今一语成谶。

虽不是她主动招惹,但终归是被卷入了皇家漩涡。

她本来是不认识太子的,堂堂太子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可以认识的存在?

但是她认识曲行之,当朝文武双科状元郎,当年骑马游街时,正逢盛天澜闲得无聊去京里晃荡了一番。

曲行之长得玉树临风,又文武双全,当时放榜后,榜下捉婿的场景相当热闹。

可惜曲行之本人对这些不甚感兴趣,又武功高强,脚尖轻点便踏出了包围圈。

如今这位骄傲如斯的状元郎却对临观语气尊重,实在很难不让盛天澜猜测其中缘由。

除了当朝皇帝,还有谁能让这样一个未来有着大好前程的状元郎如此对待?甚至亲自出来寻人?

更何况临观还这么年轻。

盛天澜在脑子里挑挑拣拣半晌,结果除了当朝太子,想不出其他的人。

当她意识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对临观挥手告别的动作都显得沉重而无力。

转身之后,脸上的表情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错愕与伤感,她的脸上并没有泪,但却能让人感觉到无声的哭泣。

那是一副悲哀到极致的表情。

命运好像总爱跟她开玩笑,半点见不得她过得好。

三娘倚在成衣铺门口,似是知道她的心情低落复杂,心疼地看着她,老远就张开怀抱,示意她可以在她怀里哭,在她怀里撒娇。

盛天澜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子一阵翕动,然后她跑了起来,为了告别特意束起的马尾在空中飞舞,一丝丝秀发在空中绕出和谐却不一的弧线,漆黑又柔韧。

她还有三娘——盛天澜想。

8、凭栏临观水长逝

临观回京后,特地去他二弟面前晃了几圈,好好观察了一番他的憋屈脸色,然后高兴地跟他父皇下了几盘棋。

皇帝好笑地问他为什么高兴,临观直白道:“问你的二儿子啊,儿臣此番大难不死可不得高兴高兴。”手下一点不留情,棋下得很凶,把皇帝杀得片甲不留。

皇帝皱着眉头观察棋局,,“你二弟此行确实不妥当,人蠢胆还大,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点没有自相残杀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觉悟,仿佛在说着别人家的事。

还是攸关生死的事。

临观落下最后一颗子,拍拍手站了起来,嘲讽他的皇帝爹:“爹呀,你这棋艺得练练了,还是这么臭!”

皇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拂了拂明黄衣袖,“没得规矩,要叫父皇!”

临观从善如流:“是是是,父皇,儿臣这就告退了。”

皇帝手一挥:“赶紧滚。”

临观清风明月一般翩然离去,一点不在乎皇帝的语气。

待回到东宫,他发现曲行之正悠然坐在他的楼台水榭中等着他,青衣白面,面前的茶水在冒着清香的白雾,画面怡人。

说是等着他也不合适,这明明就是在享受。

临观回卧房换了便服,也慢悠悠地去坐在玉桌边,等着曲行之给他倒茶,茶是刚泡好的,茶香四溢,闻之口齿生津。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我的明前茶?”两句毫不相干的话,硬是让他凑在一起说了。

曲行之朝他挤了挤眼睛,“是啊,谷雨拿给我的。”

临观笑道:“这个小丫头,定是看上你这无用的容貌了!”

曲行之不乐意了,“什么叫无用的容貌?我这脸走在哪里都算通行令牌!”

临观浅尝了一口茶水,对他的话表示很不屑:“就这?”

(卡住了,有没有人能够出谋划策啊哈哈哈,对江湖朝廷都不了解哇!!!不行我就只能架空瞎编了。虽然我本来就是架空瞎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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