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日,盛天澜亲眼看着娘亲从不忘山崖跌落,纤细的身体并着翻飞的衣摆,犹如一只濒死的枯叶蝶,坠向不合谷。
她从来不怪娘亲丢下她一个人。
盛天澜是一名小大夫,二八年华,明明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却喜欢一身男装行走江湖。身量与其他同龄姑娘比,高出一截,与同龄男子比,又矮了那么一截。虽是如此,但盛天澜骨骼纤细,倒也衬得她格外高挑,即使扮作男儿身也很少惹人怀疑。
她自小就被娘亲扮作男儿,说是男儿好养活。
虽然她对这个理由表示怀疑,但这并不妨碍她爱穿男装,毕竟男装是真的比繁复的女装便捷多了,即使她再上树下水也不怕把漂亮衣服弄脏了。
一头漂亮的秀发就被她粗鲁地挽个揪揪用木簪子别在后脑勺,然后穿一身灰扑扑的麻衣,腰间系一条腰带,脚踩一双同色短靴敷衍了事,先不说她长得像不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公子,就这装扮,行事作风,妥妥的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
承观三年,某日某时,盛天澜嘴巴里衔着茅根草,双手交叉搁在脑后故地重游,在不忘山崖某个犄角旮沓里捡到一个生死不明的俊公子。
说是俊公子着实是盛天澜透过他沾满血渍的皮相看到了别人藏在皮囊之下的凌厉骨相,刀削斧砍不为过,是她长这么大见到的第一个能被她这么夸奖的男子。
她看在这人长得好看的份上,认为好好一个举世无双的俊俏小哥就这么不体面地折在这,属实是暴殄天物,于是大发善心就地扯了点止血草用石头摩擦着碾了碾,碾出汁来给人还在渗血的伤口给敷上一层,又顺手把人家衣服给撕成一条一条的给他包扎上,让人家本就不体面的着装更加破破烂烂。
这架势不像个悬壶济世的小大夫,倒像个魔鬼。
盛天澜包扎完就啥也不管的换了根狗尾巴草继续衔着,又晃晃悠悠地晃到悬崖边上找个大石头下摆一撩,双腿一盘,坐那就开始双眼放空。
时值初夏,越过山巅的微风清浅柔和,晃荡着她衔在唇齿间的狗尾巴草,浅绿的根茎摇呀摆呀,倏忽间衬的她唇红齿白,花瓣一样的唇裹着一点绿,平日里略显凌厉的轮廓也在此时柔和起来,倒有一些雌雄莫辨了。
一时间让临观分不清到底是称呼她为公子,还是称呼她为姑娘。
临观刚醒,得益于有人帮他止住了不断流失的血,彼时他精疲力竭实在没有余力来处理伤口,只来得及寻得一处隐秘之地藏身便不省人事。至于到底能不能活着醒过来,那就是靠命了。
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人迹罕至的悬崖之地也有人会来,还恰好去了他的藏身之地,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吗?还是他本就命不该绝?
他也没有那么谨慎地去怀疑盛天澜居心不良,毕竟别人救了他,虽说有些粗糙,还撕了他的衣裳,但救命之恩大过天……
“这位……公子?敢问是您救了在下吗?”临观勉强倔强地站在巨石边,虚弱着嗓音拱手道。
盛天澜放空的眼神终于聚焦,撇撇嘴“呸”地一下吐掉狗尾巴草,斜眼看临观,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不然咧?你在这看到其他人了吗?”
临观无言,心里思忖这定然是个小公子吧,他可没见过这般无状的姑娘。
但是,救命之恩大过天!
“在下临观,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