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树

作者: 熹喜 | 来源:发表于2022-05-13 22:17 被阅读0次

春天,市场上开始卖椿芽了,每回问了价钱后,便恨恨地埋怨为什么要这么贵?很稀奇吗?小时候我家门口还不是有棵椿树!我家那棵椿树长得特别直,不知道种下多少年了,从我记事起它就有碗口粗,枝桠的高度在小孩子眼里就像在天上似的。冬天过后,它悄默声地发出好多嫩芽,父亲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镰刀,把刀磨得铮亮,刀把绑在一根长竹竿上,举着瞅准一枝,朝怀里使劲一拉,掉下一串。这样反复,慢慢掉落一地。小孩子只管收捡、择洗,妈妈用它凉拌、炒鸡蛋、摊煎饼……每年春天都能吃到新鲜的椿芽,我能有多稀罕它呢?它的名字多好听啊——椿芽,四川话叫“春天芽”,后面带着跟北方话一样的儿化音,软绵绵的,温柔到心里。

椿芽下市没几天,路边的法国梧桐开始掉毛絮,走过树多的地方,一阵风吹来,半空中像大朵的雪花在飞舞。路边也堆积了一团团的白毛,像积雪似的。先生一见就说“这个一点火就着”,我一见就说“小时候我家门口也有一棵梧桐”。记忆中的那棵梧桐,与路边这些毫无二致,树皮脱了一块,随后又长出一块,新皮、老皮你往我返,树身上便成了无数的疤癞,一点都不顾忌好不好看。父亲买了一张大理石的圆桌,围着四个石凳,那是我们吃饭写作业的地方。这样的季节,在那张桌上吃饭还得赶走飞絮。

梧桐树旁,父亲搭了架子,一株葡萄攀爬而上,夏天的阳光从树叶中漏下来,地上是细碎的光影,头顶的藤上吊着一串串绿色的葡萄,我看着书上紫葡萄的图片,心想它们成熟了甜透的时候就成紫色了吧,可是眼巴巴的盼着却从来盼不到,一直挂到夏天快结束了还是绿色,吃着也总是酸得流口水。

梧桐树旁,妈妈种了两棵指甲花,它们会长出两种不同色的花。等它们开得够多时,妈妈摘下花,揉碎了敷在我小小的指甲上,细心得不沾染到指甲外,然后用一条布缠牢。那夏天的夜晚呵,院墙外高低起伏的蛙鸣声从不间断,天上满天的星星也从来看不够。长到很大以后学会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反反复复的这一句,与记忆里的画面隔着遥远的时空呼应着。就那样缠着十个指头小心的睡了,一早妈妈拆了布条,每个指甲盖都变得红红的,好看极了。

前几天在网上看到泡桐树,正是开花的季节,一串串紫色的煞是美,每一朵花都像一个小喇叭。记忆又悠悠的从脑海里泛起,我说“我小时候,家门口有棵泡桐树……”先生说:“你家门口是一片树林吧?”我哑然失笑。

二木成林,三木为森,仅从造字来看仿佛没错。三棵树,在我记忆里胜过天下任何一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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