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伟人虚构历史,凡人虚构人生
第一章:扯证
她从民政局出来,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来北京10年,算是开启了一个新阶段。
已是周五下午,北京的天阴阴沉沉,似乎又要下雨。今年的北京像热恋终结的女人,雨水延绵不绝。每到雷雨发作的时候,好事者纷纷在朋友圈晒出闪电暴雨的照片与视频,耐心的用滤镜赞颂这一刻的美景。然而此时的她总是充满惆怅:上次的大雨,小区门口的水已经齐腰深,而今晚,回家又成为了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张勤奋这时也过来了,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即揽住她的腰:“思宇,快点走吧”,不然晚上又回不了家了。
秦思宇跟上勤奋的步伐,一人扫了辆摩拜,向车站骑去。
穿过闷热又焦躁的车流,经历若干次逆行的风险,两人终于到了车站,虽然才是下午四点多,但已经有十几米的长龙准备排队去燕郊了。
“燕郊十块!燕郊十块!”“天津户口!天津户口!”路边的小哥冲着队伍卖力的喊着,纹着青龙的臂膀高举着牌子上下攒动,好像指挥着一场热烈的拍卖会,只不过拍卖的是一个家的方向,一个靠近北京的身份。
燕郊,让人联想到燕京之郊。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的外地人常常会误以为以为这是北京的某个郊外,实则不然,它只是屈居在北京东边的一片区域,毗邻北京通州,但却属于河北廊坊。燕郊的大街上京牌车来来往往,也常常会让当地的居民忽略自己身处河北的事实。作为一个城市,廊坊多年来拼命的争取着自己的北京身份,但始终像奋斗未果的北漂一样:
物理上与北京无限接近,身份上从未属于北京。
想起如此哀伤的事实,思宇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当她想起这些年来的漂泊生活,她又会有些许的放松,相比漫无天日的租房,自己在北京十年,总算也有了个窝。媒体上最爱讲“收割”,好歹,收割自己的从房东,变成了银行。
闷热的队伍和身后的推搡让她突然意识到已经排到了,她立马攀上大巴寻觅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大巴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车厢里各种体味混合,这种味道与公司大堂里清冷的香氛完全不同。她把头转向窗外,侧脸白皙而优美,像是一颗想逃避污水浸染的、晶莹剔透的水果糖。勤奋是个体贴的男人,看出了她的不适,递给他一瓶刚打开的矿泉水,说喝点水吧,慢点喝。
人流涌动一阵后大巴终于启动了。阴郁闷热的天气伴随着车里羸弱不堪的冷气,让她一刻也无法安然休息。咽下几口冰水之后她觉得舒服了一点,转头冲勤奋笑笑。勤奋也笑了,他的笑容很好看,是一张舒展的,从未受过委屈的脸。思宇把头靠在勤奋肩上:这么一个好男人,虽然不是自己梦想的MR. Right,但是至少给了她家的感觉。今天的一纸结婚证,算是对他十年来穷追不舍的报答。
第二章:One World One Dream
儿时的思宇,生在一个四线小城,虽不算一等一的美女,但五官也算端正。令他人艳羡不已的,则是她总能毫无悬念的考取年级第一。父母都是当地中学的名师,教师家庭的环境给她带来了乖顺的自律、稳健的成绩、以及不常挟裹草根子弟的清高气息。别人还在操场上丢沙包的季节,她则被母亲早早唤回家,为她补习新概念英语。作为一个孩子,虽然羡慕窗外那肆意的欢乐,但似乎也难以违抗威仪持重的母亲。每当有小情绪萌芽,母亲都会重述作为教师深信不疑的真理:“考不上好大学,你未来就只配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平凡人。”
思宇的顺从让母亲倍感欣慰,每次的期末考都是收割成果的季节,排名第一的荣誉不断回报着母亲的坚持,斩获荣誉的思宇也不由得心生傲气。此时的她亦会感激母亲,对母亲那力争上游的共产主义价值观深信不疑:只要努力,就会出人头地。
思宇的父母出身农村,通过坚实的奋斗成为了小县城里的优秀教师。思宇的出生,是他们愿力的延展,与红三代的父母们总喜欢用ABB式的名字施展毫无所求的宠溺相比,平凡人总试图把自己未酬的雄心渗透在子女的名字上:他们为女儿起了一个富有空间感的名字-思宇。“天地四方曰宇”,她应当期待更大的世界,更大的世界也理应属于她。
父母的心中,07年毕业的思宇不在清华园里就去未名湖畔。然而孩子对于父母无形的抗争,总会以难以预料的形态无辜的浮现。
六月的高考属于十八九岁的少年们,但最终属于学霸。思宇一路发挥顺畅,仅剩最后一科即可顺利收官。然而在通向考场的路上,思宇却似乎遇到了此生第一个重要的bug,那就是以混为主业的张勤奋。别人匆匆奔向考场的路上,他并无丝毫的紧张,在哥们儿的怂恿下,他“xiu~”的一声向思宇吹了口哨,“小宇啊,勤奋喜欢你,要跟你去北京!”周围男生哄笑起来,这种对人毫不尊重的戏虐让思宇很生气,她绯红着脸庞,飞速的奔向考场。
“喜欢你…”这话轻浮而阴谋叵测,但又令人心里阵阵发热,思宇盯着眼前的卷子,思路总是频频被那三个字带偏,她心里默念着:”北大北大北大“,终于能有稍许的镇定,铃声响起,考试结束,沾染着墨水的白色卷子也完成了他们最后的使命。思宇解放了,解放的除了自己,还有这些年对父母的妥协。
发榜日如期而至,令人意外的是思宇的成绩距离北大差了二十分,她只能选择同在北京的P大,虽然也很不错,但其实是用一个差强人意的结果置换了父母多年来矢志不渝的梦想。整个假期,思宇的父母都在长吁短叹中度过,这是思宇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也是第一次令他们倍感失望的考试。
然而即便父母不满,她依然想要逃离。因为她渴慕成长,而所谓成长,就是一次次逃离安全又束手束脚的类母体。8月下旬,思宇启程北京。车窗外是新鲜的风景变化,太阳也变的牵绊而温柔,追随着火车上上下下,电线杆在窗外飞速滑过,如同抵京的倒计时钟,每滑动一下,都离北京更近。
离京的前夜依然是母亲严厉的嘱托,除了学习,母亲第一次审慎的提到的恋爱的问题:“小宇,大学里,妈妈允许你谈恋爱,除了不能影响学习,也要注意找个好人家,父母有点社会地位则是最好,如果没有,经济基础好也是可以的。”母亲回头看了看思宇父亲:“你不要像我,嫁给你父亲一样的男人,血蛭一样的穷亲戚,耗尽家里的积蓄。女孩子改变命运有两次,一次是上大学,一次就是嫁人。妈妈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一辈子只能靠辛苦过日子。”
伴着窗外的美景,思宇早已将这些思虑过度的陈词滥调抛诸脑后,怀揣未来的她并不眷恋多少年来像镣铐一样紧箍着自己的父母,她更向往首都,因为她早就听到那所城市向世界高喊:
“One World One Dream”
-第二章完-
第三、四章可能会写:
与白马王子的阶级矛盾
鄙夷杜拉拉的杜拉拉2.0
共计七章,第三章本周待续
写在后面的话
由于工作繁忙,贻误了好久才动笔。看惯了太多爆款檄文,读过了许多名人公关稿,突然很想写一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它们微小、善意、不拒绝残酷,又与平凡人相关。不是充满麻醉药的鸡汤,只是生活里细小的真实。
我们的朋友圈,总是被各色名人所占领,关于大人物的信息和名言在凡人的作弄与想象中横冲直撞,常常让我们误以为,这是时代的全貌。而我们对自我的探索与寻觅,也常常为外界膨胀的假象压抑的难以喘息。
每当我们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们的表情或丰富或平淡;时而让你感受到美好,时而让你感受到冷漠;然而平淡又丰富的陌生人,是世界的大多数,是此生都不会被著书立传的人。
人们批判草根阶层不堪的原生家庭;揶揄薪资不高但死要面子的白领;自称屌丝又警觉的与其划清界限;跟随着爆款大号吊打自己看不上的同类;中产阶级永不服输,面对阶层的数字分水岭,时时紧盯着的不动产和银行账户。太多的时刻,我们通过对他人的好恶远近与清晰的财务数字,来定义那个实在模糊的自己。
然而充满变迁的时代,鲜有谁的人生呈现出绝对的容易。曾经骄傲的高管们发现,行业衰退,公司里的好位置似乎也越来越少,雄心勃勃的后生们磨拳擦掌,随时准备对老朽的螺丝更新换代。自以为会改变世界的创业者在咖啡厅里与投资人侃侃而谈,聊完百亿规模的大生意后,伟大的明日之星也不得不在了无星辰的夜晚回到自己的南五环的合租屋。
没有人愿意骄傲的承认自己是平凡人,在名人驾驭流量头部的社交网路上,人们愿意与名人沾有瓜葛,羞于裸露自己的并不难看的平凡。然而概率学告诉我们,我们周围的大多数,比起与名人发生关系,更需要学会和接受的:是面对现实,努力做好一个幸福的平凡人。
每当与朋友聊及此,都想动笔写下来。想要在自己的业余时间,临摹一个个小人物,尽可能真实的记录他们的细节。作为一个三观稳定的笔者,不揶揄他们的渺小与痛苦,不嘲弄他们的保守与怯懦。因为,对于平凡的生命而言,就像是溪流里的水,没有人发现这一刻的你和下一刻的他有何不同,只不过在春光明媚与夕阳西下之时,人们会不禁赞叹,看那发光的溪水,好美!
作者:大望路白老师
传媒公司老板|友邦保险代理
后续待选主题:中年危机;高品质小三的博弈史;95后的冰火两重天;凤凰女:姿势好学,G点难寻;知识付费,缓解焦虑感的最大骗局;租住天通苑的投资人:我以投天下为己任;不爱他又分不了,你不过是进了肿瘤化共生;那些你不喜欢做的就是和你八字不合的;所谓自律,就是骗你做好反面的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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