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二十九年前一个燥热烦闷的黄昏,地点是沂蒙山区一个小寨子中的一个小村子。这个小村据说是日军侵华期间被杀害的同胞的乱葬岗,地势较低,全村人口不过500有余,小房子依山傍水错落开来。村东是一个洼地,如同山崖般突兀的低于地平面,洼里也有几户人家,走在洼顶,小小院子尽收眼底,毫无隐私。在这接近洼地的平地上,有一栋三间小土房,就是我奶奶的家,那时候父母还和奶奶一起生活,所以这里是我落地生根的地方。
知了叫了一天却毫不知怠倦,时不时长鸣起来,每叫一阵人就愈增烦躁,院子里的父亲浑身是汗,坐在土炉子边烧热水,屋里的母亲却没感到这般燥热,村里产婆忙进忙出招呼着准备,我猜母亲这个时候留下的汗珠是疼痛带来的冷汗。过了许久,一声婴啼,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新添了这个女儿,年轻的父母儿女双全,即使家徒四壁,也觉得什么都不缺了。据说,父亲听到是女儿的时候,有点不甘心,没看孩子就出去了,长大了,经常拿着这件事情与父亲玩闹,我只是闹他笑话看,他却每次都很认真的为自己辩护,“你妈刚生你,我出去弄热水”。
小时候的农村,还处于重男轻女的时代。有人为了生儿子延续香火,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超生”是公然与计划生育对抗的大罪过,即使被抄家、罚款为生男孩亦不悔矣。我虽是女孩,也一样因为超生被罚款,母亲现在回忆起来,还念念不忘当年借钱给我们交罚款的人家。话说当年,我家后院的人家同样超生罚款生了二胎男孩,男孩的爷爷春风得意地跑到我家感慨,大意就是他家虽然罚款但是来了一个孙子,这钱花的其所,而我家,一分钱没少花却只得到一个女孩,这世道多么公平啊,哈哈哈哈哈,笑罢,扬长而去,留下我妈咬牙切齿地憎恶他。在外人眼里“不值钱”,激发了我妈的斗志,发狠一定要把我养成“争气”的孩子。一般家里都会偏爱男孩,偏偏我妈偏爱我,小时候的我白白胖胖,哥哥则很瘦小,以至于我从小就背了吃尽家里好吃的这样一个黑锅。
这就是我,一个计划生育政策的漏网之鱼,来到这个世界,我是多么的幸运!在我的小村子生活了十八年后,我已在外生活十年有余,每年回家不过三五天,而后匆匆回到生活的地方。那个小时候为了“争气”而离开的小村子,在我的脑海中被十年的光阴打磨的模糊不清,记忆被时间冲淡,感情却愈加相反的鲜明饱满起来。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乡亲,如今也有颇大的变故,趁没忘,记一下那些人和那些事儿吧。
2017/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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