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气尤其闷热,教学楼前的那棵大树,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连树叶都稳如泰山,不起丝毫涟漪。天空中的云层阴暗低沉,似乎下一秒大雨就要来临,却又总也不下。
梁云坐在办公室里,尽管屋里的空调降低了空气中的湿热,但她仍能感受到内心的躁动,以及其中的一丝不安。今天,她要上一堂全市公开课,但是,她知道,她准备得并不是万无一失,甚至可以说,并不充分。她最近一直忙着给弟弟收拾烂摊子,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梁云弟弟,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主。毕业后,父母好不容易请托关系,让他进了一所职业学校当辅导老师。结果,他竟然搞大了学生的肚子,被人家家长找上门来,闹得人仰马翻。现在,弟弟虽然已经被开除了,也做出了赔偿,但是,那家家长还是不依不饶,只为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其实,梁云根本就不想管他这破事,在她看来,弟弟就是欠收拾。但是,梁妈妈一天三遍电话,天天催她过去。没办法,她只好天天跟着一起挨骂,一起焦头烂额。幸好,这两天刚好隔壁市有家单位要返聘父亲,父母便决定带着弟弟换个城市生活,昨天已经出发了。
梁云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书,准备公开课的内容,但是,时间太短,备课效果并不太理想。这对梁云来说,很是忧心,她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总希望在家人身上没有得到的重视,能在其他人面前找补回来。现在,她将会迎来更多失望的眼光。想到此 ,梁云的脸上的血色渐渐淡去,面色苍白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梁云不由轻蹙眉头,按捺下心中的不耐,抓紧时间,继续研究今天的课程内容。
不一会儿,喧哗声似乎小了点,就听门外似乎传来一声:“是这儿不?”停顿了大概两秒,办公室门就被大力推开,门顺着推力迅速往其后的墙面飞去,直至发出巨大的撞击声。随后,办公室涌进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中年妇人,在办公室内扫视了一圈,便直朝梁云飞扑过来。
那一刻,梁云大脑一片空白,只愣愣地呆立坐在办公桌前。直到妇人扑倒梁云跟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你果然在这。就你这样的,也配做老师?一家子丧心病狂,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弟弟跑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梁云此时已经醒过神来,可她觉得,还不如不要醒过来,她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可是,她依然不得不面对下去。只听那妇人,也就是那个女学生的妈妈,还在继续叫骂:“你最好把你那不要脸的弟弟交出来,要不然,我就天天到这儿来找你。毁了我女儿的人生,拍拍屁股就走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
看着这样一个满眼血丝,满脸交织着疲惫和愤怒的母亲,梁云实在无法生出争辩之心,她默默听着那嘶哑,却又不时有几处破音的声音,心中满是对弟弟的恼怒和对父母的埋怨。
等到主任和学校保安将人半拉半劝地带走,梁云才发现,周围全是同事和前来听课的友校老师,甚至不远的走廊里,还有些翘首观望的学生。她大脑中的那根弦似乎“噌”地一下崩断了,她努力拉住弦的断裂处,试图重新接合、修补。她想,她不能倒,她的公开课还没上完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教室的,看着端坐在着的学生和听课的老师们,她只觉得,那一张张脸上满是失望和讥笑。她努力控制心脏的跳动速度,用那双微微颤抖的双手翻开了课本。她用力抓握了几次课本,想要减缓双手的抖动程度,缓和内心的情绪,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经历了几次失误。这失误更加大了她内心的惶恐,刺激了她那根早已崩断了弦。
等到跨出教室的那一秒,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蹲下身子,嚎啕大哭,课本、教具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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