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理性的恐惧大家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我不妨略讲两则我自己克服非理性恐惧的小事。
我的童年在气候剧烈变化的内蒙古大草原度过,西伯利亚寒流过境时,每晚的大风在窗外呼号,凄厉萧索。我小时候总是很害怕这种声音,总会联想到各种鬼怪妖孽突然闯入家中。其实住在结实楼房里的我安全无比,门窗坚固不透风,钢筋安全围栏在,任何东西都不可能闯入家中。我爸在家的时候,我不那么害怕,我爸不在家的时候,这种恐惧会自动加强。所以我的那种恐惧,纯粹是非理性的,但我儿时无法克服,因为它深深刻在我的基因中。直到后来长大些,才觉得这东西纯属自己吓唬自己,那种本能的害怕刚升腾起来不到一秒就可以被自己的理性消灭掉,安心睡觉,该干嘛干嘛。
后来我发现,我小时候对狂风呼号的那非理性恐惧,更多时候会呈现在人际关系领域。青春期的我,会担心有人盯着我不认真听课破坏我好学生的形象,会觉得没洗脸就出门会遭人嫌弃,会害怕某次演讲说错了几个词被人嘲笑。可后来随着我慢慢观察发现,这些担忧也属于非理性的恐惧。首先大部分人还是更关注自己,未必注意到你的异常;其次就算别人注意到了你的异常,ta也未必放在心上;最后,就算别人注意到你的异常,并且点评上两句,也未必走心,大部分时候只是随口一说找点话题罢了。后来我还发现了更重要的信息:大部分人对你鸡毛蒜皮小事的看法,其实对你的人生轨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这方面的思考,我在19岁那年以一个自体实验进一步做了验证:某天我刮掉了自己的两条眉毛(那个年纪我很在乎自己的面相,出门必画眉),结果一整天无人发现我的异常,我甚至当面问一个男同学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他一脸懵逼。后来我就释然了,一下子治好了很多种强迫症。
就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培养对抗非理性恐惧的意志力犹如锻炼肌肉,越练越强,越练越熟练,最后几乎可以达到下意识反应的程度,自己的内心犹如筑起了铜墙铁壁,非理性恐惧很难再入侵。
再回到我遇到的那位研二小姑娘。原始股缺失的她,的确更容易遭遇非理性恐惧的纠缠。有的时候,小姑娘只需要一种认为自己不会彻底孤立无援的底气,或是长辈亲朋的一次小小的安抚引导,就可以摆脱非理性恐惧的恶性循环。遗憾的是,这些她也没有。
聪明的她其实已经把自己的境遇理解地比较清晰了,但是从小到大的安全感缺失让她甚至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举个例子,她会常常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掌握的实验太少,比不上同学院的其他同学,为此而惶恐不安。而她的这种担忧,是本能的倾向,并不能经得起推敲。我提了三个递进的问题:你掌握的实验是否足够完成你的论文?你掌握的实验类型是否少于你关注的那几位同学所掌握的?那些同学掌握的实验如果给你去学的话,你要多久可以掌握?而她给我的回答分别是:足够了、否和一个月。回答完我的问题,她自己都笑了起来。其实她心中的理性并不相信自己比别人差,只是情绪却沉浸在自我贬低的情结中无法自拔。她已经具备了对抗非理性恐惧的能力,只是自己都不愿意去发现和使用。
小姑娘甚至有时候会羡慕那些迷之自信的“普信男/女”,羡慕他们可以不用思考就获得内心的安宁。可我只能告诉她:你退不回去的。自己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恐惧和困难,这是感受能力高的标志,已经具备的能力很难就此倒退,就像已经长大的身体已无法缩小回童年的样子。可再往前迈进一步,去试错、去实践、去破除迷信,这需要勇气,需要时间,需要对自己的命运承担起责任。承担责任,意味着主动与非理性恐惧断绝关系,这听起来是正道,却并不容易,因为从此以后,自我贬低不再能成为无所作为的借口。
这建立起理性自信的第一步——破除非理性恐惧,其实比想象中还要难。可对于小姑娘来说,除了原地不动被不自信禁锢一生之外,这是她唯一能走的一条道。也许看清了这一点之后,她就能够勇敢地向前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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