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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敲”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推敲”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作者: 吾柳仙生 | 来源:发表于2019-10-29 19:22 被阅读0次

    唐代诗人贾岛骑着驴做诗,得到“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两句。第二句的“敲”字又想改用“推”字,犹豫不决,就用手做推、敲的样子,无意中碰上了韩愈,向韩愈说明原委。韩愈想了一会儿说,用“敲”字好(见于《苕溪渔隐丛话》卷十九引《刘宾客嘉话录》)。后人就用“推敲”来比喻斟酌字句,反复琢磨。

    “推敲”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这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可在诗词创作,尤其是古体诗创作中,推敲是一种什么感受呢?下面就拿笔者创作的一首五律和大家分享一下推敲。

    这首五律的创作背景是这样的:大学毕业十年聚会,时值夏日,回到母校燕园,校区布局一点没变,但发现上学时的小树,已经长成茂密的大树,树丛成了“森林”,原来崭新教学楼已楼梯老旧、桌椅泛黄,原来的男生宿舍改成了女生宿舍,男生禁入,直接浇灭了我们故地重游的期望。同学们也看出了岁月的痕迹,皱纹上脸,肚腩上身。由此感叹岁月如梭、青春将逝。

    “推敲”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基于以上所见和所感起草第一稿。

    第一稿:

    十载惊回首,

    燕园故地游。

    树长新荫密,

    楼颓老座留。

    重登赶海路,

    久立故人楼。

    笑谈赘新肉,

    依稀辨旧颜。

    评论:平仄对仗押韵先不说,基本将所见写出来了,但缺乏画面感,而且感情没有表达出来。

    第二版:

    燕园变何样,

    一别十年长。

    青苗浓荫密,

    楼馆褪色黄。

    旧舍新人住,

    廊椅待路旁。

    相笑新肉赘,

    同聊旧感伤。

    评论:第一联表达了十年之久和重游的感情,第二、三联也有了些画面感,但结尾主题升华不够。结尾一直纠结,直到想到校园湖水,和夏天!YES!“一塘春波水,忽到夏时光”脱口而出。同时第三联感觉不典型,所以去掉。

    “推敲”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第三版:

    燕园变何样,

    一别十年长。

    青苗浓荫密,

    楼馆褪色黄。

    相笑新肉赘,

    同聊旧感伤。

    一塘春波水,

    忽到夏时光。

    评论:整体内容和结构基本可以了,这时才真正到了推敲的时候。

    ——重点来了!!!——

    首先第一联:

    燕园变何样,

    一别十年长。

    太口语化,而且“燕园变何样”没有干货。改为:

    十载离别久,

    燕园漫步长。

    这样既点出了时间——十载,离别久,又写出了在燕园漫步的场景,一个“长”字既与“久”呼应,又表达出久别重游后长时间在曾经的小路徘徊、回忆的心境。其中“漫步”开始用“信步”字,但信步感情上与诗不符,故改为漫步。

    第二联:

    青苗浓荫密,

    楼馆褪色黄。

    “青苗浓荫密”表达不清,青苗读者不一定理解为树苗,这样就容易理解为一般写景,表达不出前后对比的意思。联想到“亭亭如盖”这个典故(出自归有光,项脊轩志)思路顿时打开,

    改为:“树成亭盖秀”。既表达出了树的变化,用成字突出“长成”暗指我们已毕业成才,又借“亭亭如盖”表达忆往昔时间变迁。

    “楼馆褪色黄”也存在类似问题,并且具体是桌凳变黄,改为“楼老凳桌黄”,但为了和亭盖(偏正式)对仗,最后改为课桌。因此第二联改为:

    树成亭盖秀,

    楼老课桌黄。

    “推敲”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第三联:

    相笑新肉赘,

    同聊旧感伤。

    “相笑”仍不够形象,而且笑是结果,先说出来没有悬念。回想见面时情景,用“对指”更形象贴切,把笑字放最后,改为“对指新肉笑”,但“肉”字不合平仄而且太白,改为“腩”,虽然字典标的是3声为仄音,但习惯读二声,腩字让人联想到常说的肚腩,易懂形象。因此改为:对指新腩笑。

    “同聊旧感伤”一句,其实大家聊的多是旧时的趣事,“感伤”是在内心。“聊”改为“怀”字更贴切含蓄。因此第三联改为:

    对指新腩笑,

    同怀旧感伤。

    第四联:

    一塘春波水,

    忽到夏时光。

    这是压轴的一联,首先“塘”显小气且不够文雅,改为“池”。“波”字平仄不对,但没想出合适的字,因此把水提前,最后加一“影”字,形成“平平平仄仄”。“影”本为虚象,恰好衬托出时光易逝,如光影一般。

    “忽到夏时光”,“忽到”太过直白和口语化,改为“不意”,即没有意料到。因此第四联改为:

    一池春水影,

    不意夏时光。

    至此整首诗为:

    毕业十年聚会有感

    十载离别久,

    燕园漫步长。

    树成亭盖秀,

    楼老课桌黄。

    对指新腩笑,

    同怀旧感伤。

    一池春水影,

    不意夏时光。

    “推敲”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分割线——————

    终于写完了,这首诗大概改了两周左右,以上主要从字意写了推敲的过程,其实中间因平仄的修改也很多,而且是没理由的。写诗的过程多是这样曲折反复的。今天读来一气呵成的古人名句,其实很多也是反复推敲的结果。

    古体诗之所以含蓄隽永,令人回味,也正在于此。就像熬一锅糖水,慢慢熬煮才会做出回味无穷的蜜糖。

    水平有限,不当之处欢迎网友交流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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