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葭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她不可能料想不到结局。
早在最后离校那天,雨葭去大门口接妈妈,因为要搬被子棉絮那些回去,妈妈特意背了家里的大背篼来,雨葭接上妈妈,就瞥见覃望家的车,覃望妈妈靠着车窗,雨葭潜意识就拉了妈妈,快步走到教学楼另一边去了。
妈妈忙问:你咋啦,突然扯到我走那么快?
“跟你说,你别回头看哈,刚刚开过来那辆车,就是覃望家的。”
雨葭妈妈虽然是一个农村妇女,但是非常开明,雨葭从小疯惯了,离经叛道的事情从来也不瞒着她,早恋的事,她也知道。听雨葭这么一说,神色微微暗淡些。
后来雨葭想,为什么同龄的两个人相差会那么大?假如有一天这样差距的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该是怎样的情景?爸妈会不会不自在,覃望爸妈会不会嫌弃?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可笑,想那么远干嘛。
开学了,雨葭正式来了覃望的城市,她更自由了,没人管她吃喝,也没人管她睡觉了。可原以为离覃望近了,实际却远了。
有越多的时间,就越觉得不安,慢热的雨葭一个人走在陌生的校园里,听着歌徘徊,她总控制不住拿出手机给覃望发短信,你在哪呢?你在干什么呢?你会不会各种我一样在想你?新的环境怎么样…………
可覃望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曾经的朋友,曾经的同学又聚到了一起,他忙着打球,忙着加入社团,忙着军训。刚开始还能回几条信息,后来慢慢也烦了。他回问:“你每天都没有事的吗?”
雨葭假装没有听出情绪:“是啊,我很闲,超级无聊,你怎么那么忙?”雨葭因为身体不用参加军训。
覃望后来就不爱回信息了,雨葭就换成打电话,她知道这样很烦,可是她忍不住。
军训还没结束,他们就陷入了冷战,后来雨葭跑去覃望学校,见面后,不冷不热,在覃望的校园里转悠,一路上碰到好多覃望的同学朋友,有几个露出惊讶的神情,覃望似乎无奈地耸了几次肩,他和他的朋友们很有默契,雨葭看不懂,或者故意看不懂。
雨葭用请求的语气说:别生气了,我以后少给你发信息,也不随便给你打电话。
覃望:雨葭,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到手机就莫名地冒火,后来去篮球场,去图书馆我都不带手机,可是回来看到你数不清的短信和未接电话,我就恼仁疼。
覃望倒是难得的真实,他当初就是被雨葭身上的随性和不羁吸引的,可这些雨葭都丢了。
雨葭拼命想把逝去的感情拽住,“我们以后和以前一样写信吧,不用手机联系了。”覃望不置可否。
逛了一会儿,覃望要去心理爱好者协会开会了,他新加的社团,雨葭硬要陪他去,他叹口气,不说话,走到前面一点。
社团开完会,覃望说有朋友让他教吉他,于是他抱了吉他去操场,雨葭也沉默了,没有对等回应的交谈,终究维持不了太久。操场上,她不说话看着覃望和另一个女生弹吉他,她怎么告别的,记不得了,但是她记得覃望没有送她。
“人说恋爱就像放风筝,如果太计较就有悔恨,可是他们都忘了告诉我,放纵的爱会让天空划满伤痕。”
回去后,雨葭没有收到覃望信,她也没有给他寄过信,过了一周她才忍不住给覃望打电话,他说他现在不想浪费时间,想尽早把四级考过,她说:为什么你之前不直接跟我说你的计划,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努力。他问:这些事要我说吗?你对你的未来没有计划吗?雨葭想说,我未来的计划都是关于你,不过她没有开口,沉默一会儿,他们挂了电话。晚上,覃望给她发了信息:以后不见了,忘了吧!
寥寥几字,了结八个月的感情,雨葭那时还不承认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明明只是他还追着她跑,抱着她问,考得不好就不不要他了吗?她不信人心可以变得这么快。可是事实就是他们再也没有再见过。
人事怎么说得清,相隔千里陌生的两个人可以产生交集,但他们在同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尽没有缘分相遇。
雨葭哭了一夜,第二天她去烫了头发,那时流行的离子烫,把自然卷烫直。可是没过多久,新长出来的头发还是卷卷的,她锲而不舍地烫。
昏昏沉沉一个多月,周围的同学慢慢熟悉起来了,雨葭又开始内心没肺地笑。后来有个学长追她,他紧张地表白,雨葭就笑,他说:做我女朋友吧,她说:好啊。
十天后平安夜,雨葭给学长全寝室买苹果,学长送雨葭回寝室,一路说着好感动,走到树影里,他伸手想牵起雨葭的手,雨葭巧妙地躲开了,他说:雨葭,想要什么礼物呢?
雨葭突然就想起,当初覃望让她换围巾的时候,她对学长说:咱们还是算了吧,你镇不住我。
后来大学里,雨葭交往了好几个男朋友,不过都会因为某一句话,或某个动作,突然被雨葭叫停了。
因为够不着爱情,心落下了,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任何人也都不可以。
雨葭又一次坐在理发店的镜子前,看着毛毛躁躁的卷发,发型师问怎么处理,软化拉直?雨葭:剃了吧!发型师以为开玩笑,雨葭又重复一遍,既然没有人等你长发及腰,留着也没有意义,三千烦恼丝剃了,能不能戒掉忧愁呢?
她回家,家里小侄儿见她后犹豫着叫了声“哥哥”,多难为孩子,长头发的姨换成光头的哥哥。
后来,她想起当时覃望约她去海边她没去,于是拎了包,坐了50个小时去了福州,逛了土楼,去了鼓浪屿,她又记起覃望说涠洲岛比鼓浪屿更好,她第二年去了涠洲岛,住在一家种着一大棵杨桃的民宿,她知道原来杨桃这个味儿,她并不喜欢。毕业那年,她领了实习工资,去了西藏尼泊尔,覃望说过:等我心脏受不了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西藏吧,你就看着我在高原用尽最后的力气投篮。
从拉萨到樟木的时候,满天繁星近到伸手可摘,她满怀希望,过喜马拉雅山脉的时候,她在高原反应中缺氧到绝望,又在雅鲁藏布江的波涛中清醒,从尼泊尔回来时,她穿的短袖短裤拖鞋,上山后就裹上厚重的大衣,过雪山时来了兴致,扔掉大衣,跳进冰天雪地里。回到拉萨,再去布达拉宫转转经桶,默念仓央嘉措的诗: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月,我轻转过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细翻遍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光辉”
然后在玛吉阿米坐着看了一下午高原的雨,再走青藏线经过可可西里,回到原地。
覃望提过的名字她都亲历了一遍,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够不着那份爱情,不是家境出生,是覃望走得太快,是她慵懒懈怠,她忙忙碌碌却始终原地打转,时间走了,忘了带走她。
爱情来过,又走了,似乎什么问没留下,但雨葭偶尔还去肯德基,不看菜单,要一杯热牛奶,一对奥尔良烤翅,只是她不再是那个会用吸管直接喝牛奶而被烫的雨葭。她又点上一根烟,轻轻地吸轻轻地吐,笑一笑,封印了所有的故事,只是某一些习惯透露些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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