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第四次教《出师表》,十几年的光阴就从指尖悄然流逝,眉梢眼角,只留下岁月的斑驳印痕。
烦 躁
记忆犹新,当时我整整备了三天的课,第一次讲读《出师表》这么大难度的文言文,惶惶不安,其实还是心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文本,那时的教学资源也远不如现在丰富。
具体授课的流程,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深刻的是讲台上的感受,就两个字一一烦躁!
面面俱到声嘶力竭地讲解,懒懒散散木木讷讷的学生,华灯初上揪着学生背诵,默写改得两眼昏花,隔了个周末一提问,一夜回到解放前,仰望苍天,欲哭无泪,不明白我怎么教的这么累呀?不明白学生怎么学的这么难呀?
不禁埋怨诸葛亮,你说你面对个扶不起的刘阿斗,絮絮叨叨长篇大论,你不是对牛弹琴吗?你在那"临表涕零",他听得懂吗?人家领你的情吗?真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了千古名篇?
一面又抱怨主编大人,十几岁的初中生,你就不能选编一些情节丰富,跌宕起伏,趣味横生的文章,选这么一篇枯燥无味的来为难我们师生,你选它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感 动
再遇《出师表》,有了几年教学实践的我,已经能够初步掌控我的课堂。讲着读着,不知不觉就代入了角色,不经意间将自己感动。
觉得诸葛亮真是不容易呀。那个龙椅上的庸庸碌碌醉生梦死的黄毛小儿,是他效忠的先帝临终托孤的唯一的儿子,是他的晚辈,更是他的国君,轻描淡写隔靴搔痒起不到任何作用,责备训诫指手画脚又失了人臣本分,言语间的尺度还真难把握,但细观表文,情真意切,不卑不亢,分寸身份,恰到好处。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对于别人是官话套话,是"表"这种体裁结尾套用的格式,但对于诸葛丞相,其声呜咽似泣,其情沛然如注,勤恳之态尽现,耿耿忠心尽袒,那真的是只要小皇帝听得进去,把心掏出来都心甘情愿呀,读罢,掩卷,心疼⋯⋯能将臣子做到这份上,放眼天下,能有几个?
出征前夕,一千万个不放心的诸葛丞相,斟酌再三,哽咽难言,以心血凝就流传千载仍熠熠生辉的《出师表》!
敬 佩
三教《出师表》,年岁与阅历俱增,人也沉静了许多,感出了"情",又读出了"智"。
且不说孔明先生隆中对策的宏伟蓝图,也不提神机妙算的赫赫战功,单看这篇《出师表》就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他能够敏锐的洞察时局,他说"先帝崩殂,天下三分,益州疲敝",元气大伤,实在是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但是小皇帝别怕别灰心,那些追随先帝的铁骨铮铮忠心耿耿的贤臣志士,他们爱屋及乌,愿意继续为你保驾护航。
希望你广开言路,赏罚分明,亲近贤臣,远离小人,千万不要紧闭眼睛,堵住耳朵,让大家伙失望,令众人寒心。
他选文臣注重"德"。诚实贤良,"志虑忠纯",有他们陪伴在小皇帝身边,勤修内政,斟酌损益,进献忠言,让亲自带队挥师北伐的他免去后顾之忧。
他选武将看重"忠"和"能"。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治理军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井然有序,给他出师时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大局细节,点点滴滴,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出征之前明确官员责任,自己也立下军令状,小皇帝需要做什么?"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一句话,乖乖听话就足够,这皇帝当的,好轻松呀。
感 慨
四次重教《出师表》,我已是"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岁月如梭,弹指一挥间。有时觉得自己走了很多路,有时又觉得始终在原点踏步⋯⋯走着想着,一不小心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想诸葛先生如此雄才伟略神机妙算,也终末挽回蜀汉灭亡的命运,不禁心生感慨:对于个人,在历史在时代的长河中,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有些事真非人力所能,"事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北伐曹魏困难重重胜算不多,一生谨小慎微几乎末曾误判的孔明心底明亮如镜,但他为何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有人说孔明聪明一世却为刘备父子打了一辈子的工,也有人说刘备父子就是孔明成就自己的活招牌,但我想说,他俩是互相成就的。
三顾茅庐的故事在《三国演义》里描写得非常细致,刘备的长远、格局、耐心、诚恳、谦卑⋯非常人所能做到,打动了孔明这位旷世奇才,才末使明珠蒙尘,没让千里马埋没在乡野之中,所以孔明的《出师表》中十三次提到刘备,感念刘备的知遇之恩和托孤之诚,"报先帝而忠陛下"这条抒情主线贯穿全文。
假设诸葛亮投在曹操或孙权麾下,这二位身边可是人才济济,强手如林,他的筹谋能不受影响?行动能不受束缚?但刘备给了他一片广阔的天地任意驰骋,他也没辜负刘备的信任,毫无保留竭尽才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于孙、曹,孔明是锦上添花,但对当时一穷二白仅挂个仁义之名帝王之胄的刘备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所以,他俩互相成就,互相依赖,互相照耀,给中华文明史上添一段千古佳话!
所以,哪怕北上伐魏艰辛坎坷,诸葛丞相也要逆流而上,因为,"兴复汉室"是他俩心中共同的期盼!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很喜欢李健的一段话,大意是: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也许不一定能实现,但也不影响我们活得不错。"梦想的存在,是可以让你能够隐隐感觉存在于生活远处的某种美好,而它的意义绝非是一定要有一天它真的降临到你面前,这就像是祈祷,心愿成真更好,不能成真也很正常,而你也并非是要完全依赖于它。"梦想是生而为人的一种寄托一种激励一种念想,是说服自己认真生活好好生活的一个理由。
永远让血是热的,大脑是冷的,身体是年轻的!这是我送给自己的新年寄语!
常读常新的《出师表》,沉醉在浩瀚璀璨如星空的中国古典文化中,我乐此不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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