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膛里的麻雀｜第五章 壁炉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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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在我掉入陷阱后拉多表现出了无比的镇定。它一定是听到了我大声的呼救声，或者，谨慎的拉多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巨大无比的深渊。总之，拉多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始终留在了上面。

“拉布！拉布！”我隐隐约约地听到，正上方的拉多正站在某个洞口边沿焦急地大声呼喊，“拉布！你还好吗？说话！喂，拉布，快点回答我！”拉多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不知道拉多在上面大吼大叫了多久，当我恢复了一点力气，确信能发出一声足够传到上方的声音后，我吃力地回答道。“我还好！还活着，这里很黑，很深，我无法借助气流舒展羽翼！”说完这几句话，我感觉自己头晕眼花，要知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恐惧与饥饿交织，我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我想我要死掉了，再也上不去了，再也看不到和煦的阳光，再也看不到美丽的日落，再也看不到你……我现在又饿又累，再没有希望了！”我自顾自地嘟囔着，也不知道拉多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喂！喂喂喂！拉布，听着，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听着！保持体力，我先去找些吃的丢给你！我这就来！”拉多一字一句地喊着，确保神经错乱的我能听清他说的每一句话。

“拉多，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就要完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再陪我说会话，求你了，拉多……”此刻，回应我的除了震荡的回音，再没有任何声响。我知道，拉多飞走了……

或许，我应该保持安静，一声不响，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争取在这个原本明媚静好，现在黑暗阴冷的世界多停留一会儿。这里要是有阳光该多好呀，哪怕只有一丝也行。

“嘿！妈妈，你听，壁炉膛里有动静！”

突然，一个人类小孩的叫声把正在胡思乱想的我拉回了现实。我心想，这下了糟了，不用等到我饿死渴死，就被人类捉去当玩具了。我曾亲眼看见，一只不幸被人类捉住的灰麻雀一点点地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人类会用绳子拴住我的一只脚，还会把绳子的另一段系在半截木棍上，然后拖行着我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滑来滑去……

我不敢再向下想下去，我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响。

“……呃……没有呀？”孩子的妈妈一定是探着身子过来仔细听了听，因为我听到了毛织衣物摩擦的声音，“宝贝，你一定是听错了。现在天气暖了，我们前天就停掉了壁炉，这里面没有焦黑的碳块，也没有火，怎么会有声音呢？”孩子的妈妈耐心地给孩子解释道，“而且，这里面的炉灰渣妈妈都清扫干净了。”

孩子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因为躲在里面的我，只听到了一串走开的脚步声，孩子并没有离开。

“快来！宝贝，该吃饭了！”我远远地听见走开的孩子妈妈在大声地叫她的孩子。

“突突突……”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传来。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真是虚惊一场。我仔细回味了一下孩子和妈妈的谈话，确信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刚停掉碳火不久的壁炉膛里。而我，倒霉透顶地顺着壁炉的烟囱跳了进来，万幸的是此刻没有炉火，要不然我早已成为一只烤熟的灰麻雀，甚至于化为一片灰烬。

“为什么要在烟囱上加个顶盖呢？这样看起来真的像一座大房子！”我开始有些怨天尤人了，终归还是我自己的原因，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冲动地跳进来。可是，现在一切看起来都晚了……

“砰砰砰……”思绪万千的我被几声细微的物体坠落声惊醒，我嗅到了一股鲜嫩可口的味道，“是新出生不久的嫩绿色小虫子的味道！”我在黑暗中胡乱地摸索着，终于，我找到了第一条小虫子。原谅我的饥不择食，我已经顾不上细细品味，直接囫囵吞咽进去，直到再也找不到其它散落在地的小虫子。

在吃过三条鲜美的虫子后，我稍稍恢复了些体力。这才想起天上掉虫子的事情，我朝着黑洞洞的上方喊，“谢谢你，拉多，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虫子。”

“拉布，你一定不要放弃，我想……我想……总会有办法救你出来的。”听完拉多的话，我的内心充满感动，但在拉多犹豫的语气中，我同时也深刻体味到了他心中的无助。

是的，都怪我。在这片看起来还不错的地方，其实对于会麻雀来说，是一片荒芜之地，这里几乎很难发现其它灰麻雀的身影，意思是我们甚至连个求助的人都找不到。我原本想着，让拉多飞回到我们出生的地方，把爸爸妈妈找来救我出去。

可是，直到我真真切切地掉进了这该死的壁炉膛后，我才知道，我们一定是飞错了方向。原本我们应该朝着更温暖的南方去，现在这个环境看起来更像是寒冷的北方。小男孩的妈妈说了，这壁炉刚停了没几天，这里的冬天才刚过去不久。喔，天呐，又是我的错，引导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来这里的路上一直是我在前面领着拉多飞行，他甚至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如此一来，向爸爸妈妈求助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我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中，这糟糕的一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一样。

“嘿，拉多，你还在吗？”

“在！我在！我会一直在上面陪着你。直到……”

“直到我死去吗?”

“呜呜呜……”一滴泪水穿过黑暗的烟囱，就像我当初的坠落一样，急速地下滑，带着满满的忧伤，落到我的身上。

“不要哭！拉多，不要为我伤心！或许，或许这就是命……”说着说着，我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等我走了，听着，我说的是那个走了，你自己一定要坚强地生活下去。生活中到处充满着幸与不幸，酸甜苦辣涩才是生命的真谛。听着，拉多，你会遇到很多事，开心的不开心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为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的话，只觉得站在烟囱上方的拉多一直在不停地啜涕着。

“行了！拉布！行了，我不想听，不想听！”此刻的拉多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大声地哭喊，“我不想听你讲任何的道理，我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就这样死掉！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一定！无论未来的路有多艰辛，哪怕我整日整夜地接受风吹雨打，那又怎样呢？我会救你的，听着，拉布，我会救你的！”

这一次，我久久地陷入了沉默。拉多长大了，他不再是一个胆小怕事，遇到问题总躲在我身后的小弟弟了。他的坚毅，他的决绝……我笑了，由衷地笑了，哪怕不久的某一天，我死掉了，我确信我的弟弟拉多，他可以很好的独立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