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的酒气和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我终于回到家里了。母亲看到我略显狼狈的样子，像是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事般，但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想去洗个澡，但由于这次回家回得有点匆忙，我什么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带。我想在衣柜里找几件父亲的衣服换上，可是翻遍了整个大衣柜，却连父亲的一个帽子也找不到。我心里暗暗地吃了一惊，隐约觉得母亲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爸妈睡觉的房间，试图从这个偌大的空间里寻找一些父亲存在过的蛛丝马迹。但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房间里曾经有过的关于父亲的一切痕迹都像是被清除了一般，不着任何痕迹，就像父亲从未在这里存在过一般。我隐约中感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母亲为我找来几件高中时期穿的旧衣服，我默默接过衣服，没有提半句有关父亲的话。母亲大概也知道了我已经猜出了一些什么了，只是将她的头稍稍地偏了过去。她不敢和我的眼神直视。
打开淋浴，让温暖的液体从头顶流下，流遍全身。每次洗澡的时候，我总要在淋浴面前站立几分钟，静静地感受着这股液体流遍全身每一块肌肤的感觉。这时候，我往往是最放松的时候，也是最喜欢遐想的时候。我想起就在不久前去过的那个昏暗的房间以及房间里那个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一旦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就狂跳起来，比见到白芸的时候跳得还厉害。那个昏暗的画面像是嵌入了我的脑海里一般，占据了我脑海里的全部画面，我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甚至有点恶心。我在想我当时何至于就连拒绝也没有拒绝就和大壮去了那种地方了。是我不知道大壮要带我去那种地方吗？不，我是知道的。从大壮说今晚就要带我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女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将要带我去的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但是我没有拒绝，确确实实的我并没有任何拒绝大壮的意思。为何我竟想要去那样的地方呢？我实在不清楚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就那样浑浑噩噩的去了那种的地方。我似乎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也无权去指责和抨击这种或那种的地方。我现在想来，真的很庆幸自己在那一刻头脑是清醒的。沉迷于肉体的淫欢本身也不是一种罪恶，只是我不想那样，只是觉得那样做不好。只有真的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去全身心地去享受性爱。人毕竟不是畜生，不是一有欲望就非要发泄不可。人与畜生的一大区别在于，人是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的。
洗完澡，我从浴室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妈妈走来在我的旁边坐下，“我们聊一聊，如何？”
接着母亲问我大壮带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本想一五一十的告诉她的，但是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我于是告诉母亲，大壮和我先去吃了饭，而且我们还喝了几杯酒。喝完酒之后，我只觉得头昏脑涨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大壮带去了那种地方。在我清醒的时候，我奋力地跑出来了。我表示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尽管我对其中的一些细节对母亲撒谎了，我也觉得很愧疚，对大壮也是一种背叛，但是我承担不了在母亲面前坦承真相的代价，这时我选择做了一个十足的小人。我该怎么向母亲坦承自己心中的那点淫乐思想，告诉她：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是一名有正常性需求的男人了，渴望在那样的地方尝尝做男人的滋味？诚然，我无法做到那一点。如是这样，我在母亲心目中的形象会彻底崩溃的，这是我实在不愿意见到的一种局面。我宁愿自己撒谎，甚至不惜为此背叛朋友，也要维护自己的某种形象。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自私、这么虚伪的。
“妈妈，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事先真的不知道大壮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否则我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去的。”有时候，自己把谎话说多了，竟自己也信以为真起来了。现在再说这样的话，我的心态早已经变得很平和了，仿佛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大壮会带我去什么地方一样。
“妈妈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坏孩子。”母亲是真的信我的，对我的话没有半句的怀疑。我觉得就算我向母亲坦承自己事先是知道自己将要去往那种地方的，或因为好奇，或因为发泄，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当时的我确实是没有拒绝大壮的这一邀请。我相信母亲也不会相信我是那种的“坏”孩子的。有时候，母亲就是这么的盲目。在母亲的心目中，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天使。母亲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愧疚。尤其是当她说“坏孩子”时，我不是那个“坏孩子”，说的不就是大壮吗？“大壮是一个坏孩子”这已经成为了母亲心中的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了，更何况他还想试图去拉自己的孩子下水。从此，大壮在母亲的心中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反派角色了。母亲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加笃定，大壮的这一形象已经在母亲的心目中根深蒂固了。
“以后，你少跟他来往。毕竟你是一个大学生，他只是运气比较好，蹦跶不了几年的。他混社会早，身上有很多社会上的不良习气，你要避免接触他，防止他带坏了你。”
“大学生”这三个字是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要是换作其他人，再加上母亲刚才的那种口气“毕竟你是一个大学生”，我不管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是在骂人的。是啊，现在人们对“大学生”这三个字的理解早已经变味了。在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的背景下，和人们普遍的对九零后的偏见，“女大学生”已经成为了某种被赋予特殊含义的代名词。人们总是忘记不了，校园门口豪车顶上的饮料。而“男大学生”则与游戏、邋遢、不学无术、黑白颠倒这些名词相联系。人们一边说着，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一边又对年轻人大加讽刺、不放心。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妈妈，我也需要你向我坦白一件事情，爸爸到底去哪了？”我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决定向母亲问出这句话。
母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瞬而过的慌张，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这是母亲的一种特殊本领，不管情况有多么的紧张，她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镇定，可以装作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爸爸跑长途了，你小时候你爸爸不也是一直在跑长途吗？”
“可是为什么在家里找不到任何一丝爸爸存在的痕迹？大衣柜里没有一件爸爸的衣服，还有床头柜上爸爸的烟灰缸？”
面对我的质问，母亲像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你和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迟疑了一下，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妈妈和你爸爸离婚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其实我多少也能猜出一二出来的。所以当爸妈离婚这件事从妈妈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
“为什么？”我表现得很平静，“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你上高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离婚了。总之这件事很复杂，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我是在城里上高中的，那时候我在学校的附近租了一个房子。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以外，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了。我小时候所谓的“天赋”，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用尽。我必须像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样，只有拼尽全力地去学习才有可能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我承认那个时候的自己，除了学习之外，我对于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几乎是处于无感的状态。我从未去认真地考虑过爸爸和妈妈的烦恼，甚至是在他们发生争吵之后，我依然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点让我想起来有点惭愧，作为家庭的一份子，我对于这个家似乎从未做过任何的贡献。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永远只知道躲在父母背后的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所以，妈妈才会在给我的信中写道“请不要拒绝一切形式的成长”。什么叫做“成长”？又什么叫做“长大”？人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由生活的享受者渐渐地成为了一个生活的承担着，懂得了一些责任，一些必须要自己去承担的责任，而不是想着怎么躲在父母的背后，去逃避一些必须要自己去独自面对的事情。当你经过了生活的种种磨难，失败、求而不得、事与愿违和感情的背叛之后，当你逐渐地发现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时，当你明白原来你曾经拼尽一切只是为了成为一个普通人的时候，或许你也就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什么道理。有很多的道理其实是需要慢慢地懂得的，当你在某个瞬间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人生中的大道理时，有时你会因为自己没有准备好而用自己那一颗脆弱的心灵去承受，直至到最后的崩溃。道理不是用来让成人来讲给我们听的，懂得很多的道理也不一定就一定会比别人过得更好。而是在自己承受一些生活中的磨难时，能够学会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来面对，而不是采用那种自暴自弃的消极方式来应对。
“那是因为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了吗？”我想过了父母离婚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况，这也是大部分夫妻离婚的可能原因。
“没有，你爸爸在外面没有女人。”妈妈说：“我们之间的矛盾是几十年生活中慢慢累积的，以至于到了后来，爸爸和妈妈之间已经不再拥有爱了。”
我没有看母亲，只是望着窗户漆黑的外面。除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
房间里只是我们母子二人的呼吸声，此外便一丁点的声音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打算把这件事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是妈妈自私了。因为我和你爸爸之间的问题，我刻意的隐瞒了我和你爸爸离婚的这件事。这几年来，我也总是以各种理由阻止你们父子的见面，其实我只是想在用你报复你的父亲罢了。”
“这件事，我姐姐知道吗？”
母亲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是判给了你，姐姐是判给了爸爸。”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点无力，我朝虚空望去，只觉得自己的脚底轻飘飘的，“这么大的事情，合着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吧？”
“对不起……”
“你该告诉我爸爸的地址，或许我明天还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他。”
妈妈显出很为难的表情，我知道她还是不太愿意我去见爸爸。她这是对自己没有自信，害怕我也会离开她。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他是我的爸爸，我有权利去爱他，就像我爱你一样地去爱他。同样，你也不能阻止一个父亲对他自己儿子的爱。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自私了，你根本就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妈妈了。”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这样细细想来，我已经有整整四年的时间都不曾和父亲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好好地聊过一次天了。我不知道的是，这几年自己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竟是如此的浑浑噩噩，家里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我有时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打醒自己混沌的灵魂。我想起自己上大学以来的日子，基本上已经是黑白颠倒了，白天忙着睡觉，晚上忙着打游戏和同学聚会。课也是上得越来越少，能不用去的课基本上就没有去过。诚然，大学这几年的生活，我硬生生地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混蛋，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个怀揣梦想要去更大的世界去看看的少年的样子了。
母亲最后还是给我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父亲现在住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拿着字条的母亲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我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重了，我的心里对母亲渐渐地有了一丝的愧意。
“妈妈，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的妈妈。我会永远地爱着你的，就像我小时候，你对我那样。”
母亲听到我的这话，眼睛渐渐湿润了。我把妈妈紧紧地抱在怀里。现在的我比妈妈整整高出了一个头。在我怀里的妈妈就像是我的孩子一般。
我觉得今晚应该就是一个坦白之夜，于是我决定要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妈妈。作为母亲，她有权利知晓我在学校里的一切事情。我首先跟她说了我是如何在学校里度过一天的，继而告诉了她我挂科的事情。最后，我只告诉了她，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她最后并没有选择我。我也是因为这个女孩的事情而心烦意乱，想趁着周末没课回家看看、散散心。我承诺母亲，回去之后，痛改前非，像高中一样把丢掉的学习捡起来。
这天晚上，我和母亲聊到了很久很久。我和妈妈从未如此交心地谈过话。也是通过这一场深入的谈话，我和妈妈之间有了很多的误会和矛盾，但是随着谈话的深入，我们的误会和矛盾又渐渐地消失了，也让我们之间的感情更深入了一些，对彼此的理解也多了一份。对于这样的谈话，我希望的是在今后的生活上能够多一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