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身心处，此处是吾乡

作者: 李鱼鱼 | 来源:发表于2018-10-23 23:32 被阅读260次

放下身心处，此处是吾乡

——敦煌，当下和未来的叙事结

1）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它们拿到欧洲去呢？

这是央视出品的《敦煌》纪录片开篇第一句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徒步穿越戈壁呢？

这是2018年国庆假期，跑者张迪要去追寻的回答。

2）

敦煌，和甘肃的天水、定西、平凉、张掖、武威等其它地理名词一样，充满了诗律和格韵，但唯独敦煌二字给我们赋予丰盈的传奇色彩，秉持着一种时空变幻之下的独特坚守，在自然的寂静之下弥漫着种种浪漫的渴求，撩拨心田，钩心摄魄。

还好，在人生不大不小的转折之际，我遇到了你——敦煌。

也遇到了见天见地见内心的自己。

3）

一千年前，曾有四条道路从外域通向敦煌，货物和文化、语言和文字、艺术和宗教争相涌入，繁华初上。

几个世纪之后，传说依旧被颂之。我们不能再等了，于是，从心出发，从身体出发。

从星城长沙出发，经历了航班取消、兰州中转等几番周折，终于在10月2日晨曦踏上了这方古老且厚重的土地。

执手相看处，头顶是大片的灿若星河，迎面直扑的凛冽冷风迎接着疲惫惺忪的双眼，可是我们一行从长沙过来的小伙伴，各个双眼都是充满了对未知的贪婪渴求。在这片曾经兴起、繁盛、没落和沉积的圣地之中，我们一一呼应着或欣赏、或赞叹、或顶礼膜拜的全方位感知。

4）

短暂的休整和雀跃的惊喜购票之后，莫高窟，我们来看妳了。

与其说沿途的荒芜，不如说是内心的明澈。城市的纷扰和繁华几近绝缘，视觉抵达之处，没有人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无需知道他人此刻的思索停留在哪里？但是我笃定那必然是私人化情绪的温柔起伏，当初不识词中意，而今已是曲中人。

长长又长长的台阶，我先后为同行的友人一一拍照，长长复长长的人群，我看到了一颗颗渴求般的虔诚之心。

第148窟，是我在史料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涅槃大佛，“涅槃”为佛教用语，指经过修行，能够彻底断除烦恼，具备一切功德，超脱生死轮回，入于“不生不灭”的境界，因此也是佛教徒们的最高理想。双手合十的内驱让我们瞬间有了灵魂出窍的激灵，冥冥的指引，我知道我还是来晚了。

讲解人员说，释迦牟尼达到不生不灭、常乐我净的最高境界之后，并非常人所理解的死亡。所以72弟子之不同表情反映出他们修行造化的差异，造化高者能理解涅槃的真谛，因而露出喜容，反之，造化低者就会对释迦摩尼“之死”感到悲痛。我当时想到的是为什么是72，而不是27？孔子门生是72贤，北斗丛星是72颗地煞星，孙悟空的技能是72变，黄花岗长眠的是72烈士……

更有甚者，兰州大学历史系公维章博士还专门出书立著了一本《涅槃、净土的殿堂：敦煌莫高窟第148窟研究》的图书，希望假以时日可以入手这本书，再找机会拜谒第148窟。

岁月悠长，世事变迁，敦煌莫高窟最初如何出现几乎成谜。传说是乐尊和尚在此“看见”千佛闪耀，受到感召凿下第一窟。自此，浩瀚的佛国渐成石窟盛景。上下五层，10个朝代更迭，千年光阴雕刻，共计七百三十五个洞窟。实在难以想象当年从构思选址，到开凿甬道、运沙出石、铸造窟顶……无不在对抗恶劣的自然条件和人类体能的极限。无数工匠一铲一铲挖掘，一笔一笔勾勒，用双手铸就了今日的辉煌。从这个层面来看，身体也是一种在路上的修行。

5）

放下内心的阒然和释怀，来到了干净和泠冽的鸣沙山和月牙泉。

沙泉共处，妙造天成，启功的书法提示着我们到了一处人间美景，而大门口的神州胜景横匾内容更是略高一筹，小伙伴们在这里的数个蹦跳，难为了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手机摄影控，跪趴躺卧蹲立，还要辅以各种动作指引，看着小伙伴最后再朋友圈秀出的各种定格显影，那一刻的折腾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愉悦和满足。

驼队！是的，是整齐如一的骆驼，游人们脸上满是喜悦，我看到的则是骆驼的无奈重复和重复。商业在那一刻让我无比厌恶，到泰国我不骑大象，到大观园我不穿戏服，只让自己内心置身与中。

远处波光粼粼的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月牙泉，但是我看到提示牌上写着此处是最佳摄影点时，内心又是一阵厌恶，你有你的美，我有我的爱。也罢，倒掉鞋里的沙粒，拾阶而上，古殿正中横匾上书“朝晖”两个擘窠大字,两旁的对联是“除却灵池何处觅，茫茫千里尽平沙”。痛哉，日出有清阴，月照有砂砾，风吹有清声，雨来有渺烟。离开芙蓉国反倒在这里寻找了一处朝晖，官网介绍说沙不进泉，水不浊涸。铁鱼鼓浪，星草含芒，水静印月，荟萃一方，故称“月泉晓澈”。可惜没能掬一捧泉水细细品啜个中味道，不过守得了和队友周琴的独处，无话不说而又无一不说，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塔刹高耸与泉相伴。二层，过廊下方正中嵌有‘方知绝妙’牌匾，或许此刻的内心大抵就是这种醉心绝妙，清甜且喜悦。

远处的游人们都忙着在鸣沙山坐那个滑板了，热闹是那边的，这里的月牙泉显得清净了许多。看到周琴的双胞胎妹妹周慧在旁边拍摄的飘花芦苇，那一刻的单纯，静默着岁月的童真，小梦梦则是挥舞着纱巾雀跃不已。好想学辛弃疾辅一曲《贺新郎·高阁临江渚》，要不学苏辙叹一则《黄州快哉亭记》无奈书到用时方恨少。

临了，在正对着神州胜景的大马路上，我为一行友人留下了最后一张笑脸，小梦梦、香香和周氏姐妹摆出的小心心，让我们把彼此的愉悦心田都留在了这里。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之后的《又见敦煌》让我再次感受到王潮歌女士的睿智，记得在北京听过她的讲座，那份内敛的气场迄今让我觉得无人出其右，干净泠冽直袭过来，瞬间将你击倒，投降都不行，必须跪服。室内情景剧中的王圆箓饰演者着实表演拿捏十分到位，小心谨慎却又狡黠贪婪，特别是在跪倒在菩萨面前乞求奢望得以宽恕，那一幕的震颤——咦？我的眼睛怎么一下子就出汗了。生怕旁边的队友周琴看到，现在想来看到也无所谓了，我们都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我们何时才能在自己的故事里饰演好自己的角色。

这是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好问题。

6）

记得电影《罗马假日》里有这样一句话，You can either travel or read,but either your body or soul must be

on the way。后面就渐渐被翻译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再后来，这句话似乎成为了人们旅行的座右铭。

在路上也就成为一种态度，一种标签，一种时尚，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感受。

但当我们只关注身体在路上时，却忽略了灵魂在路上的重要性。为了旅行而旅行，我宁愿说不。

Welcome to Tabata，跟随着有节奏的音乐，我们157位徒步者已经在大漠中开始了拉伸，这首魔性的歌曲能不能不这么魔性，以致于我们在返程的卧铺上放这首歌，还有到家之后的起床铃声都设置成这首歌了，都怪扎着小辫子的AI苦行僧教练，放的这是什么鬼，同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居然被你洗脑这么彻底！

第一天，没什么难度，27公里的距离，再加上组织方没有成绩的考核要求，我就抱着耍耍看的心情。当我们行到7公里左右，居然遇到了丝路古道遗址处。那一刻我的突然内心升起了一千种代入感，这是张骞走过的吗？这是玄奘法师走过的吗？这还是哪个商学院的导师走过的吗？1992年3月1日公布，那年我在哪里？对不起，我又来晚了，这一路的风尘是否有人替你擦拭，你额头的汗水是否迷蒙了你前行的道路，路边的野蚊是否在毒毒地叮咬着你，除了炙烤就是炽热。走过一片芦苇荡的时候，顿时有了一些些的惬意，刚好胖胖的摄影大哥守候与此，我的全副武装照片被很好的记录了下来，感谢摄影师。

第二天30公里，我开始试图尝试用马拉松的标准要求自己，一路上风景尽收眼底，各种已经干枯的不知名败枝被我一一留存下来，和麻辣狂人队的重庆小姐姐邹世霞还讨论某个商业模式也是乐趣无限，末了，应该是第20名抵达终点，只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许玲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高颜值女生居然在我前面，这这这真的是颜值与BP同在。最是那一洗头的温柔，像初解风情的少女。夕阳西下处，我凭着三脚猫的摄影拍下了她发在朋友圈的照片。还有长沙版的新垣结衣小露露，缕缕秀发趁着氤氲的空气，将一切都留在那个不知名的沙丘之上。

第三天31公里，照例是丝路雄鹰二队的队长和常德大神梦哥跑到了我的前面。潍坊的李秀萍在背包上别的小风车煞是有小情调，她一脸傲娇地告诉我，这可是她从潍坊带过来的。啧啧，好心情自己给，也难怪她可以最后问鼎女子组的奖项。又再次遇到了重庆小姐姐，看得出她今天已然疲惫了几分，看到她的坚持和坚韧，我着实和她一起又跑了一段。行进过半的时候，我遇到了大片大片龟裂的河床，沟壑的不规则切割仿佛诉说着生命的过往，那年应该是水草丰腴之处，鱼的愉悦和水的欢喜大概如同初恋般的绕指柔。之后是漫长的黑戈壁，熟悉的手机铃声已经响起，原本已经沉寂的池塘被现代化的春风吹出几波涟漪，之后微信聒噪般地响起，除了前两天微信运动步数点赞之外，仿佛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宜。我们都太高估了自己，每个人前行的路上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观众，有的只是你坚守自己的内心和初衷。飞机从靛蓝的天空飞过，长长的白色痕迹也是倏忽就过，白云苍狗这个成语从我脑海浮现，斯须改变如苍狗。说狗就看到狗了，因为已经看到人烟和村庄了。二墩村一个看起来怪怪的名字，这可不是抖音里面撩人的怪好看的那种，注定会在我的记忆中长长留存。定位了下地理位置，这是属于敦煌洗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芦草井保护站的辖区。绿色的植被渐次开始丰富我们的视线。真好，之后的配速仿佛得到了绿色主推剂一样，加速，调快步频，超越一个，又超越一个，最后大概超越了10个人抵达终点，依旧是20名左右到达终点。这一天包括余下的一天是最有起伏的，中午刚好有队友幻彩姐过生日，亲自到鸡棚捉鸡，第一次和这么多的走过戈壁都是姐妹兄弟一起混住帐篷，太多的第一次，太多的感悟，太多的美丽，瞬间不是碎片的，记忆不是断章的，大块大块的感知记录着一切。原来夜色是用来撩人的，烟花在寂寥的沙漠中升腾炸裂开来，璀璨地晕染到了每个人的眼前心间脑海。洛阳的高兴姐姐，你说哪天咱们到底高兴呢还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别人的国庆就是旅行社全权代劳，去哪里、做什么、看什么完全不闻不问，到了目的地一通拍照发朋友圈，让别人知道了自己出去旅游。到各种购物店大买特买一些所谓的当地特产，到当地的餐馆吃到扶墙。回来后真正做到了那句俗语“上车睡觉，下车尿尿，一到景点就拍照，回到家啥也不知道”所描述的状态。而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就是晒，晒自己，像海天黄豆酱的黄豆一样翻来覆去地晒，我们就是走，自己走，像一个斯巴达勇士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重复丈量，直到丈量到最后一天的21公里。

第四天，梦想即将抵达彼岸，路就在眼前可是路也更加难走了几分，崎岖之极，穿过疾驰而过的汽车，马路上又见队友的各种造型各种笑声。迈过一垄又一垄的沙丘，秋风咋起，细沙涌动，黄色成为了主色调，原本在色彩搭配中最醒目的#ffd400色值却成为最美丽的驻足，三三两两的停留，你侬我侬的多情，沙漠有幸，徒步有幸，让我们在骄阳下面尽情挥洒着自由的乐趣，感谢周琴在第四天的等候，由于左脚的水泡，我已然不能加速，有的只是尽可能快点快点和再快点。其实那一刻我又消极地想着让时光再慢点再慢点，因为走过最后这一遭，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拥有共同的记忆，当下和未来在此纠结，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思想也不仅仅是在路上的。思路雄鹰二队的朱大哥居然勇夺第一之后折返回来迎接后面的爱妻和娇子。那一幕将大写的爱情浓浓地留在了沙漠，也让人觉得爱情有的时候是需要等候和回头，你在等候着谁？你在回头渴望着谁？沙漠不知道答案，远处的祁连山脉也不知道答案，你自己是否有答案呢？

我们集体的答案怕是都凝聚在那一枚小小的奖牌和那一张行者证书里面了。与同行人分享经历，让感动承载生命。无畏前路，感恩同行。说得真好，分享+，感动+，感恩+，将所有的磨难，把一切的痛苦，全部埋进那深深的沙漠里面。我们把欢笑镌刻，举杯高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我敏锐地扑捉到队友们眼角里晶莹的泪花。事非经过不知难，香香的双脚或许不香，但是那一个个蚕豆般的水泡也会和往事一起结痂，海燕姐的坚持让我看到了以后的影子。我们蹦啊跳啊唱啊喝啊，相互拥抱相互分享微信相互笑着说再见笃定地约着明年再见。特别是看到了露露接受采访的真情流露，这会不会是一种成人礼的告别仪式呢？权且是吧，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