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在职场和生活中的样子,判若两人。简直就像东野圭吾《分身》里面那两个女孩,除了面容一致,气质衣饰表情谈吐全都大相径庭。
她叫小F , 英国名校毕业,家境优渥,供职咨询公司。我们在工作中相识,非常投契,遂成朋友。
她在职场中的样子,除了更优秀一些外,跟大多数白领差不多,基本上就是系统化思维方式、擅于沟通精于表达、高效肯拼,表现出360°无死角专业。一般只要我们在工作日约见,她都着一丝不苟的套装,一年四季,即使盛夏并无例外。
但是没错,她就是那类晚上10点后会变身的物种。
她几乎夜夜笙歌,喝到酩酊大醉。经常直接在凌晨5点从各种club打车回公司,然后去旁边的健身房洗澡更衣,再小憩一会儿便能恢复元气。她在夜里认识的朋友都以为她是无所事事被包养的小三儿,白天睡觉晚上出来玩。但他们无法想象,几个钟头后,她便在公司的会议上侃侃而谈了。正如我曾经也无法想象,她粘着公司的女生们最厌恶的超长假睫毛,收起几万块的套装,穿着略显廉价的紧身衣裙,在烟酒不离手的人们中间,谈笑风生,酒到杯干。
若说,她在职场中征战时,将所有的不公委屈都一肩抗是一种悲壮的豪迈;她在酒场上拼杀时,那种只认酒不认人的样子,倒是有一种更真实的豪情。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暗夜中微微发光的面容,想起《东邪西毒》中那坛叫做“醉生梦死”的酒,非常恍惚。便也想跟着她在一醉方休中去寻找“幸福快乐”去。
然而,我觉得她在职场中前途不可限量,比在酒局上更有用武之地。以至于看到她在下班后反而满血复活,持久迷恋着那个越夜越美丽的世界,总有一种感觉:你是不是卧底在查什么啊?
有一次我问她:喝酒就喝好了。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成另外一个人啊?
她笑着说:我故意的啊。
在我的眼里,她就是在“一人分饰两角”的平行人生里一直存在着。
后来,她辞职离开公司。我便再也难找到工作日里可以一起下楼喝咖啡又能聊得那么畅怀的人了。
直到有一天,我去楼下买咖啡。我公司在写字楼的西区,小F曾经在东区,咖啡厅在中区。人声鼎沸的咖啡厅里不再有她的陪伴,我也不再愿意独坐,便买了咖啡回公司。因为穿了一双过高的高跟鞋,走回来的路上有点脚疼,慢悠悠地踱步中,我忽然,就理解了小F。
当时,我看到阳光打在银色的楼群中最高那一层,反射出如同映在不锈钢表面的光芒,东、西、中、三区加上东方君悦把蓝天围成缺口的圆形,每次我仰望这个圆形天空,总会因为那种商业建筑凛冽高冷的形状而生出一丝敬畏。在东方广场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公司的平台层,是将熙熙攘攘的王府井区隔于外的结界,更是我们进入职业角色的分水岭。
这不就是我习惯的“日常”么:
工作日,就要穿套装、蹬高跟鞋做社畜,每天一换装地上班、开会、出差,以及用各种包包、配饰、语言搭配这些场景,说话也要用标准的普通话要温柔礼貌有套路。
因为,在生活中,脱掉这身皮的我,是那个穿着户外登山鞋,背大背包在各大旅游胜地的火车站飞机场习惯性地席地而坐的人。
怎么策划行程怎么找驴友同行怎么去到当地最IN的场所这些要烂熟于胸;旅途中一切高效从简,以最多技能get为荣,以达到目的为先,以有趣为基底。为了更多体验旅途的丰富,我什么都肯做,问路、搭车、长途奔袭、疲劳驾驶,没条件时忍受不洗澡,住青年旅社,热情地与人交流。当然不同那个朝九晚五的我:出差只要不是五星或者差一点都要和订酒店的人事婉转地抱怨,提行李要专车司机,一步都不肯多走的;话是更不能多说的,因为要善用自己的热情和友善,否则会被误解为巴结或别有目的。。。。
把咖啡拿到公司时,我就想明白了:对于工作和生活,我自己也同样画上了泾渭分明的三八线。只是我隐藏得巧妙,而小F比较容易被察觉而已。
有时候我问自己,在职场中自动切换成的那个让我自己都生厌的角色,却又自顾自入戏地演绎地兴致勃勃,是为什么呢?我想,就是我在通过职场和生活中完全不同的行为举止,试图把那条线描画得醒目粗重,目的是让这两个部分不能互越雷池半步。似乎只有扮演得完全不同,这条线才能永垂不朽。
我和小F都属于,在职场中会无意识地凸显那种“职业”因素的人;而在生活中,也会无意识地加强和职场相反的特征在身上。小F是下班必去夜店,我是工作半年必休年假去旅行;而休年假的状态很“拼”—-似乎要在高度浓缩的可支配时间里重新活一次似的。若是年假期间有工作打扰,我的回应态度也很“拼”--- 形同拼命!
以前,我会觉得这条线理所应当,
现在,我觉得那条线莫名其妙。
在小F离职后,我才意识到,我们各自画出的那条泾渭分明的线,是潜意识里对工作的极大排斥,是对工作赋予我们的价值、和我们认知到的自我价值完全无法统一的现实表达!
试问,如果工作只会给你快乐和灵感,时刻滋养你的身心灵,或者是你废寝忘食也必须要做的事情,那条线还有什么意义呢?
台湾作家李欣频说过一句话:“我没有工作,只有生活。”;杨丽萍也曾说:“跳舞就是跳舞最好的回报。”
希望没有工作,只有生活的日子早日来临;也相信我们值得这世界以我们想要的方式,给予最贴心的回报。祝福小F,也祝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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