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了范进如何中举，说明遇到对路的人很重要。今天再来聊聊范进中举前后展现的人情世故。
二、人情世故庸俗吗？
范进的丈人，胡屠户，是个杀猪卖肉的，个体工商户，或者说是个自主创业者。对猪肉市场有天然的敏锐性，对猪肉价格及其变动趋势洞若观火，对市场客户的偏好及其变动了如指掌，对重点客户的保障和服务也是倾心倾力。自然，不可避免地带有一定的“实力偏好”，俗称势利眼。
范进被周厅长点了第一名，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科举，只是从童生升级为生员，民间俗称秀才或相公。实力上还差那么一点点，市场反响不大。胡屠户自然看不上眼，但还是要上门道贺一下。道贺归道贺，但是无论从其带的贺礼，还是言语方面来看，确实有点“人情世故”。
具体的内容本文就不摘抄了。贺礼是一副大肠、一瓶酒。吩咐范进，我女儿跟了你算到了血霉，中了个生员，就不要再与平头百姓平起平坐了，但是有一条，在我面前不能充老大。平心而论，和后面破口大骂相比，这还算好。虽然话说得拐弯抹角，尖酸刻薄，但至少范进还能接受。因为，实力不够啊。
眼看要到秋闱了，也就是乡试，一般三年一次，在省城，中了就是举人了。范进当然想去，因为他有梦想，他有周厅长的鼓励。但是，没路费。只好找丈人借。算是启动了A轮融资计划。原以为丈人会一口答应，哪知道面对的是破口大骂。A轮融资计划深度搁浅。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作为潜在投资人的胡屠夫是如何拒绝融资计划的。
第一步，创业团队先天不足。“不要得意忘形了！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相公，就‘癞虾蟆想吃起天鹅肉来！’我听见人说，就是中相公时，也不是你的文章，还是宗师看见你老，过意不去，舍给你的，如今疑心就想起老爷来！这些中老爷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本身的条件不好，不是天上的文曲星，就不要再去乡试了。
第二步，与其创业，不如就业。“趁早收了这心，明年在我们行事里，替你寻一个馆，每年赚几两银子，养活你那老不死的娘和你老婆才是正经！”，再去考试，浪费钱财不说，还会耽误老娘、老婆，不如去做个老师，挺好。
第三步，投资基金不足，预期收益不明。“你问我借盘缠，我一天杀一个猪，还赚不到钱把银子，都给你去丢在水里，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我是没有钱的，另外盘缠借给你就是扔在水了，肯定考不上。
上学那会光顾着抨击胡屠夫的势力嘴脸了，现在回头看看这段话，觉得这家伙说话滴水不漏，密不透风，而且环环相扣，逻辑严密。一下子把一个读书人骂得摸不着门。范进蒙了！
A轮融资计划深度搁浅，寻找天使投资失败，怎么办？还好范进有梦想，他想起了周厅长的殷切希望和鼓励， 不去乡试如何甘心？还好范进及时启动了众筹模式，当下与几个同去乡试的人商量了一下，借了点路费，进城乡试。
各位读者，你们难道一点都不佩服范进同志吗？反正我挺佩服的。创业之路充满艰难险阻。多年考试不中，家中又有老母、妻儿养活，还要面对丈人的羞辱、辱骂，面对乡邻的白目，如此苟且地活着。
回头再说说人情世故。胡屠夫算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1、范进中举之后，还没等报信的人通知，他就来了。和上次截然不同，这次还带了一个烧汤的二汉，提着七八斤肉，四五千钱。人、钱、物，对胡屠夫来说，下了不少本钱了。
2、范进疯了之后，有人出主意让他最怕的人——胡屠夫打他一嘴巴子。胡屠夫刚开始还不敢，直说天上的星宿打不得。被众人连哄带骗，打完之后，女婿不疯了。对女婿说，方才不是我大胆，而是你妈的主意。一副怕得罪新举人的嘴脸。
3、面对众人的吹捧，胡屠夫当下决定说一个慌。脸不红，心常跳地说了一个慌。“我时常说：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你们不知道，我小这一双眼睛，却是认得人的！想著先年我小女在家里，长到三十多岁，多少有钱的富户要和我结亲，我自己觉得女儿像有些福气的，毕竟要嫁与个老爷。今日果然不错！”
前面还在说啦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就说城里的老爷也没我女婿相貌好。前面还说倒了血霉，嫁了你这个现世宝穷鬼，现在就说你是个蓝筹股，我早就看好你了。一前一后，谎话张嘴就来，还不带停顿的。估计媒婆的嘴皮子功夫也没胡屠夫厉害。
再看看那些周围帮闲帮忙的普通乡邻，此时对范进、对范家老母、妻子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有拿鸡蛋、有拿白酒的、有拿斗米的，也有捉鸡的，生怕错过了拍马屁的机会。
而发生如此转换的原因就在于双方的实力和社会地位发生了180度的变化。
稍微总结一下：人情冷暖，世故远近，往往都和实力有关，与庸不庸俗没有必然的联系。范进中举的故事至少告诉我们，没有实力或实力不够的时候，所有的尊严和颜面都不要寄希望于别人的怜悯，埋下头来，做自己的事情，实现自己的目标。这是每个社会个体都绕不开的话题。火候掌握好了，顺风顺水，掌握不好，或遭人嫌，或惹人厌。当然，在某些领域，作为调节人际关系的人情世故是断然不能出现的，比如法律领域，至少我们希望如此。
三、科举制真的有那么一无是处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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