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长沙裴侍郎》正解——2019高考语文全国Ⅱ卷诗歌鉴赏献疑2019年高考语文全国Ⅱ卷诗词鉴赏题选取的是唐代诗人杜荀鹤的《投长沙裴侍郎》，该诗全文如下：此身虽贱道长存，非谒朱门谒孔门。只望至公将卷读，不求朝士致书论。垂纶雨结渔乡思，吹木风传雁夜魂。男子受恩须有地，平生不受等闲恩。 这是一首较为常见的干谒诗，语言浅易，并不难懂。作品既极力恭维了裴侍郎文坛盟主精神领袖的地位，又竭力塑造了自己穷且益坚，守节矜持的傲岸形象，毫不隐晦地表达渴望奖掖提携的迫切心情。但试题答案中称颈联是作者“孤高耿介情怀的形象化表达”，恐解读不当。 就诗歌形式而言，这是一首七言律诗，颔联颈联对仗。由于声律的需要，颈联的语序不合常态，解读时应重新调整为：乡，雨垂纶结渔思。夜，风吹木传雁魂。 从表达方式看，首联颔联尾联为叙事，惟有颈联为写景，似显突兀，可视为虚写，想像之辞。试译如下：（白天的）乡村，细雨飘洒令人顿生垂钓之想；夜晚，秋风吹动林木，传来大雁的鸣声。“垂纶”垂钓之意，又指隐居或隐者。而大雁则有传书的典故，所以多寓思亲怀乡之感。因此，颈联是抒写自己颠沛流离的辛酸，思念亲人的情绪，栖居山野的孤寂，垂钓江滨的凄凉。如果说颔联与首联的下句相呼应，那么颈联就与首联的上句相映照，只是凸显自己所处卑微，希冀援引，并非“孤高耿介情怀的形象化表达”。 其实，在现存的杜荀鹤的三百余首诗作中，至少还有两首写法与本诗如出一辙,即:投江上崔尚书此生何路出尘埃，犹把中才谒上才。闭户十年专笔砚，仰天无处认梯媒。马前霜叶催归去，枕上边鸿唤觉来。若许登门换髻鬣，必应辛苦事风雷。感秋年年名路谩辛勤，襟袖空多马上尘。画戟门前难作客，钓鱼船上易安身。冷烟粘柳蝉声老，寒渚澄星雁叫新。自是侬家无住处，不关天地窄于人。三首诗作结构相同,它们的颈联均为写景,借凄凉之景传悲凉之慨,寓思念家乡之情。稍作拓展,杜氏其人,性情中有“孤高耿介”的成分吗?且看《唐人轶事汇编》卷三十一录自《洛阳缙绅旧闻记》中的一段文字:荀鹤为主客者引入,令趋骤至阶陛下。梁祖言曰:“秀才不合趋阶。”荀鹤声喏,恐惧流汗,再拜。叙谢讫,命坐,荀鹤惨悴战栗,神不主体。梁祖徐曰:“知秀才久矣。”荀鹤欲降陛拜谢,梁祖曰:“不可。”于是再拜,复坐。梁祖顾视陛下,谓左右曰:“似有雨点下。”令视之,实雨也。然仰首视之,天无片云。雨点甚大,沾陛檐有声。梁祖自起,熟视之,复坐,谓杜曰:“秀才曾见无云雨否?”荀鹤答言:“未曾见。”梁祖笑曰:“此所谓无云而雨,谓之天泣,不知是何祥也?”又大笑,命左右:“将纸笔来,请杜秀才题一篇无云雨诗。”杜始对梁祖坐,身如在燃炭之上,忧悸殊甚。复令赋无云雨诗。杜不敢辞,既令坐上赋诗。杜立成一绝献之,梁祖览之大喜,立召宾席共饮,极欢而散。且曰:“来日特为杜秀才开一筵。”复拜谢而退。杜绝句云:“同是乾坤事不同,雨丝飞洒日轮中。若教阴朗都相似,争表梁王造化功。”由是大获见知。杜既归,惊惧成疾,水泻数十度,气貌羸绝,几不能起。纵观杜荀鹤面对后梁太祖朱温的可怜可笑之态,惟见战栗恐惶,奴颜婢膝,阿谀奉承之貌,哪有“孤高耿介”之一毫?作为举国瞩目的高考试题,其命制理应精当公允,以免贻误人子弟之讥。但由此管窥,命题人在态度之认真与作风之缜密方面,或许还能作更多努力。顺便提出，“孤高耿介”严格地说,只可称之为“性格”,不宜名之曰“情怀”。这属于词语运用的范围,不在古诗鉴赏之域,兹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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