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日,一段“男子20年后报复老师”的视频网络流传。视频中,男子常某在路上拦下二十年前教自己的张某林,一边扇其耳光,一边大声喝骂。视频引起强烈反响:有网友评价说“真是有出息了”;也有人认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随后,打老师耳光的常某在贴吧发文解释,称20年前教自己的张某林曾不止一次地当众踹其头部,给自己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几位常某当年的同班同学站出来证明张某林确实虐打过常某。前几日,常某所在村近150名村民联合签名写信,证明常某平时为人仗义正直,乐于助人。
至此,常某似乎取得了压倒性胜利,直接KO对方。因为截至目前,没有一个张某林当年教过的学生站出来支持自己的老师!然而,在这场昔日师生的“战争”中,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事件参与者都深陷其中。
(二)一个坏制度
我们看一下最近在教育界发生的一些事件:
安徽六安市第二中学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徐金中因病痛跪在地上批改学生作业,他说“要对得起教师这个职业”。
河南信阳董家河镇绿之风希望小学教师李芳,护送学生放学途中突遇车祸,她果断推开学生以血肉之躯保护学生不受伤害,自己却在车祸中不幸去世。
宁夏教师黄某兴以讲作业为由在办公室先后性侵12名学前班女童,性侵频繁发生或持续最少一年。
浙江幼儿园教师颜艳红两手拎起小男孩双耳,将他双脚提离地面约10厘米,男童的双耳被扯得变形,孩子疼得哇哇大哭。
……
不用再举实例了。我们发现教师这个群体中鱼龙混杂,既有天使又有魔鬼。毫无疑问,20年前常某遇到的老师张某林就是教师队伍中的“魔鬼”。然而,为什么被冠以“太阳底下最光辉”“春蚕”“蜡烛”的老师会出现令人发指的“魔鬼”呢?
奥地利经济学家哈耶克认为:制度设计关键在于假定,从“好人”的假定出发,必定设计出坏制度,导致坏结果;从“坏人”的假定出发,则能设计出好制度,得到好结果。
很遗憾的是我们的教师准入制是一个坏制度,因为这个制度是以教师的道德自律为要求的,并且社会先行给予教师“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人设。
20年前脚踹常某的老师张某林在20年后的身份依然是教师!这让人不寒而栗!我们的坏制度在20年的时间里居然没有发现隐藏在内部的“披着羊皮的狼”!在这20年里,张某林可能把之前的暴行变本加厉地复制给其他学生——我不相信在没有有效监管的情况下,一个暴徒能够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学者林语堂说:“一个简单而无情的事实是,如果你把他们当作正人君子,正如中国人所做的那样,结果只有十分之一的人会成为正人君子,十分之九的人会成为无赖、骗子和窃贼。”是的,有些教育工作者正在被坏制度陷害。
印度演员兼导演阿米尔·汗在谈论尊重的标准时曾说: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年长就要尊重他,我们尊重的是一个人的行为,和年龄没有关系。那么,这个标准也适用于教师这个行业。我们要尊重的不是身份是教师的张某林,而是行为符合教师要求的张某林。
(三)教育的意义
当事人常某在贴吧给出的详细说明中曾提到,在他的高中和大学生活中,他遇到过很多“真心为他好”的老师。也就是说,常某后来接受过更高等级的教育。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性知识的堆积。教育本身就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显然,常某所接受的更高级的教育仅仅只是理性知识的堆积,因为这些教育并没有起到净化灵魂的作用,仇恨依然在他内心某个角落熊熊燃烧了20年。教育没有净化心灵,时间也没能淡化仇恨。
可以说,常某当年所受的张某林的教育,是一棵荆棘摇动另一颗荆棘,一朵乌云推动另一朵乌云,一个魔鬼唤醒另一个幽灵。如今天道轮回,当年种下的恶的种子,现在终于结出了恶的果子!
没有人生来就穷凶极恶,只是有人凭借着极端的强势来碾压他,一步步地把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电影《放牛班的春天》,怀才不遇的音乐老师马修来到辅育院,他面对的是一群被大人放弃的问题孩子。然而马修老师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孩子们并非不可救药。于是马修老师对犯错的孩子循循善诱,用自己的耐心和爱心感化孩子,让他们重新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当马修老师离开辅育院的时候,孩子们亲手折了很多纸飞机,站在窗口为马修老师唱起送别之歌:
看着你经过的路上/孩子们迷了路/向他们伸出手
拉他们一把/步向往后的日子
黑暗中的方向/希望之光
生命中的热忱/荣耀之巷
电影中的孩子虽然很野,但他们被马修老师温柔以待,没有被过早地贴上优良差的标签。这就是有灵魂的教育,它应该有独立探索生命美好的追求,应该追求生命里的智慧、真、公正、自由、希望和爱。也就是说,受过灵魂教育的人不仅拥有学识,更拥有自我完善和成长的能力,而不是沉湎于仇恨,汲汲于名利。
然而,现在依然有大批的年轻人在校园“养尊处优”,所谓的教育者既没有教给他们精神独立,又放纵他们肉体堕落!
(四)没有旁观者
在常某“反削”老师张某林之后,有部分人奉行“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的原则,甚至有人认为常某才是“真正的英雄”。
然而暴力却不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办法,甚至暴力都不算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犹如20年前张某林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一样,20年后常某也不能依靠暴力解决问题,反倒显得气量狭窄,斤斤计较。一个人经历越多越能认清世界的真相,气量格局也就越宏大。20年过去了,常某依然记得当年老师对自己的羞辱,这怎么也算不上“英雄”的行为。真正的英雄经历生活的磨难却不屈服于磨难,经历不公正待遇却不内心扭曲,窥视人心的深渊却能依然相信生活。“真正的英雄不是永远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远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罗曼·罗兰如是说。
其实我更愿意相信程某只是一时冲动,而不是被二十年的阴影折磨成心理扭曲的人。也许,穿越时光,我们再回到那个13岁的男孩面前,轻轻抚摸一下他的头,给他一个关爱的眼神,或者我们的教育部门能够给他一个道歉,可能就没有20年后激烈的耳光了——毕竟过分地宣扬暴力并没有实际的意义,不如把关注点放在教师教育和孩子身心健康上,不要让悲剧一代一代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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